《水滸傳》及《藍與黑》,分別述說古代梁山起義與近代民國抗戰,都是劇情波瀾壯闊的史詩式小說。《李逵的藍與黑》取用《水滸傳》角色故事背景,《藍與黑》的主題,卻以一胡鬧的故事出發,講述梁山五漢下東京尋花問柳卻遭逢險境,五人中只有黑旋風李逵還堅持夢想,他是一百零八好漢中的激進派,武力高強而頭腦簡單,一直反對招安,但對宋江言聽計從。故劇本以他為主角,在荒誕處境中理想無所著地而生出虛無感,充份表現出敗者的頹廢美學,由敗者所堅持著最後一點污黑的希望。
頹廢美學與喜鬧氛圍
把劇本以環境劇場展示,置放於東北村落則甚具意義,一來以村落及原野構成與現代社會的落差,連天色也明顯異於市區,不需古風佈置就能拉近故事中時代的差距。二來以受發展威脅的東北來表現被壓迫的梁山及被圍困的妓寨,兩者互文令人扣連梁山起義及東北保衛,使劇本起了現代的意義。三來爛屋,破道,環境中的吠叫,以及由藍漸黑的天色,都自然給觀眾帶來一種落寞及敗亡感。
本劇並不滿足於單單頹廢,劇本大部份對白皆為喜鬧的荒誕劇,然而把敗亡與胡鬧連結起來,甚為困難,故導演在服飾及道具以至表演上皆下功夫,服飾及道具多以廢棄物組合而成,如爛CD,破補衣物等,眾義士尤如拾荒者一樣,而妓女則故意濃妝醜化,強調人物的低下,而表演皆誇張神經化,有時甚至為了引發戲謔而故意穿幫,如以摩托車及單車代替馬,踏在電動滑板車上營造仙女效果,戲仿花樣年華等,連綿不斷的新元素及玩法,務求令觀眾歡笑連連,而轉場時演員亦與觀眾不斷互動,表演力度高以及高難度彈跳等,在這種隨時失衡的歡樂中,現場樂隊可以迅速把觀眾帶到所需氛圍之中,同時樂隊會被演員帶入劇中,亦令人更投入於嘉年華式的愉快氣氛中。
突然轉淡的內在表達
劇情中後段在眾人被官兵圍困後,氣氛漸變緊張,而眾人突然高歌「我是憤怒」,把緊張爆破成全晚的高潮點,根據導演說法,這是多年前首演時,一眾演員參與社會運動現場時所唱之曲,故與劇情關係薄弱。在這場之後,劇本開始轉向潘惠森式抽象內心糾結,但基於前段喜鬧氣氛過重,而不能營造出黑色幽默以導入悲劇氣息中,同時引人入勝的元素突然消失,場地固定起來,道具及玩味戲謔亦消失不見,令後段看似失去焦點,如導演能多花心思處理這一轉折,進行風格上的轉換,多留一些空間供心靈沉澱,相信觀眾能較易進入尾段抑鬱的氛圍中。
另一方面在嘉年華會的高漲氣氛後,不單觀眾,連演員們也似感疲憊,在個多小時的鬧劇後,難以專注投入尾段沉重的內心戲之中,五位女角從神經質中靜下來,卻未見其對未來的期望,而四位男配角一直虛張聲勢,實質弱勢窩囊失去理想,在前段可有胡鬧喜感,但真正困境出現時即不堪一擊,無以顯示寧死不屈的烈士精神,雖然表演節奏依然趕急,只見角色之間的無目的地追逐,虛浮乏力而感到拖戲。
藍與黑,與希望的白
或許這是故意要反襯李逵的堅持理想及抱持希望,但一位主角的力量實不足以撐持九位人物,最後在一片頹廢的敗亡中渡過。亦或許這個場面是要襯托李逵的最後獨白,英雄落草為寇,一敗塗地的剎那停下來思考藍與黑,如方逸華歌曲<藍與黑>中吟唱:「是個甚麼時代,這是個甚麼社會,為什麼給了我們藍,還要給我們黑」,自由的藍與絕望的黑,隨天色變化而結合,這是任何時代亦總要面對的永恆一刻。時代幻變,世態總是一再輪迴,不論抗戰時期,水滸傳的宋代,還是現今香港的亂世。《李逵的藍與黑》一次過把三者連結起來,引大家進行一次自由與荒謬的社會反思。最終導演沒把答案直接道出,但通過黑夜中燃放的孔明燈作解答,提醒大家不要在漆黑中忘記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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