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簡史》有兩條主線,一是異鄉客(梁浩邦 飾)手捧盒子從南至北回到過去尋找父母,二是目擊痛苦的男人(吳偉碩 飾)和不祥女孩(趙伊褘 飾)從北至南遷移的故事。回到過去的異鄉客途中遇到不同的古怪生物,討論的內容與存在及歷史的真實性相關。迎向未來的男女,經歷著中國與香港的歷史事件,從六四到其他社會運動,充滿政治隱喻。本劇在角色設計及情節上,皆有魔幻的色彩,故事充斥大量荒謬而不合常理的事情,劇中人對此卻不以為然,彷彿遇到會說話的貓與曱甴都是常事。
政治隱喻
劇中的政治隱喻明顯,異鄉客回到過去的目的地是北方首都國家劇院,以此喻中國北京。安蒂岡妮26年前於首都絕食抗議,弟弟中槍身亡,死後不能安葬,按劇本寫成之年往上推算,暗指1989的「六四」事件,配合安蒂岡妮的英文譯名Antigone,可見其對有關事件的態度。3年後在香港出現的岡妮安蒂,更被預視21年後,大量的人將與之一起在痛苦中死去,26、3、21,50之數,是香港回歸承諾「馬照跑,舞照跳」的限期。其他如播放遊行的環境聲音、槍聲、普通話廣播的列車車廂內的擠迫現象,也是對中國、香港過去及未來的政治前景的影射,現況荒謬但真實存在。
以上事件零碎地充斥全劇,並以穿梭時間的方式指出過去歷史與現況,只是略嫌直接。劇中指「這是其中一個未來」,若要完成編導演後解說的意圖——鼓動人的力量改變未知的未來,則需要在已知狀況外加入更多可探討的地方,才能為觀眾帶來衝擊。
對中外文學作品的指涉
《未來簡史》內充滿不同經典文學作品及神話的情節,使觀眾產生各種約定俗成的聯想,豐富政治隱喻的內容。最直接的聯想是異鄉客角色對照法國卡謬同名作品《異鄉人》,冷漠社會充斥著荒謬現況,無力改變只好成為世界的異鄉人;巨型骷髏畫像高高懸掛,並永遠注視著工廠內每一個人,一如英國小說《1984》的經典句子「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以此暗示社會或政治對人民的監測;不祥女孩向觀眾敘述明代小說《封神演義》忠臣比干被挖心的故事,直言敢諫、據理力爭的後果實在不堪入目;還有《西遊記》的角色白骨精,由只餘下空洞白骨的生物替機械人書寫記憶,不無諷刺;目擊痛苦的男人不能看妻子一眼,與希臘神話奧菲斯走到陰間救回已死妻子的要求相同;最後,異鄉客一直捧著又不嘗試打開的盒子,亦有潘朵拉盒子的象徵,希望是否仍存在?當盒子不能打開,希望不能被證實,回到過去對未來亦不會有任何影響。故事結尾,異鄉客與貓一同往下注視地獄之火,尋根之旅看似未有帶來甚麼改變。
對文學作品的借用或轉用,使觀眾能把對該作品的理解或感受遷移至劇場,可惜的是把以上片段零碎拼合,卻未有生成新意義,或為其添上一些本土化的元素,讓聯想停留在連結不同文本本身,雖然有助營造荒謬感,但無助延伸出較深刻的感受。
以平行時空為框架
異鄉客回到過去,但吳偉碩飾演的身分前後有所變動,由音樂劇評論員轉為作家,以時空內容的小變化暗示平行時空的存在,但當他職業變換了,是否仍能與音樂劇演員相識相愛?事件轉換未有帶來相應的牽引變化。以平行時空作敘述框架時,細節略有疏忽,亦未有就此加以開展。此外,時間旅行的意義為何?若異鄉客不以改變現狀、未來為目的,單視作一趟尋根之旅,對應劇中的政治隱喻,是否尋回過去、掌握歷史,便能改變高牆倒塌的危機?
在政治、平行時空外,本劇亦有對存在意義與歷史真實性的議題有所觸及。異鄉客說記憶證明存在,因此要向眾人說他的故事,使其不被忘記;又如有洞的貓(伍潔茵 飾)需要旁人以手穿過身體的洞,通過痛苦證明存在。存在的價值好像都需要旁人來體現及完成,可是當記憶能被書寫,當證明人存在的歷史有被篡改的可能,人又如何證明自己的身份?以上種種的評論方向都未見編劇有明確的取態或想法,更多是各種可能性的拼合,導致內容龐雜而稍欠深刻。
作者為新視野藝術節2016 ─ 藝術節再想像:新銳藝評人招募計劃四位入選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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