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和靜兒》是意象先行的實驗性劇場演出。舞台上幾個重要的符號:煙、小木椅和垃圾袋等,為一個看似平凡的愛情故事,製造無限想像的空間,給觀眾帶來特別的黑盒劇場體驗。
《斗和靜兒》是「在臥虎與藏龍之後的貳想」的展演作品,此編劇培訓計劃由進劇場和演戲家族聯合主辦,可算是編劇潘惠森十年前開展的「劇場裡的臥虎與藏龍」的延續,計劃以公開演出為最終目標,這樣做無疑能給新晉編劇信心及實戰經驗。《斗和靜兒》是舞台劇演員盧卓安首個劇本創作,故事縱然稍為幼嫩,卻以真實情感取勝,加上由進劇場創辦人陳麗珠執導,強於形體的她為演出加入詩意和想像,例如當中的舞者,以簡單舞步抽離地反映劇中男女關係,時近時遠。年青編劇加上資深導演,這種特別的配搭,能夠擺脫固有班底,為劇壇帶來新鮮感。
演出看似是一個愛情故事,事實上,卻是在訴說一種灰暗的狀態,或多或少反映著編劇盧卓安寫作時的人生低潮,導演陳麗珠更形容《斗和靜兒》是「虛無浪漫六幕灰世紀正劇」。
阿斗(巢嘉倫飾)和靜兒(林嘉寶飾)是黃芬紀念小學(已被殺校)的同學,靜兒中途轉校後,兩人失去聯絡,廿多年後偶遇,阿斗原來仍然深愛靜兒,兩人由逃避到走在一起,靜兒想愛阿斗卻無法擺脫小學時被欺凌的過去,就如現實中的無力與失落。阿斗的一句對白,最能反映兩人自我價值極低、對未來絕望、以致無法一起走下去的狀態:「我地兩個都俾人掉過落垃圾桶,我地嘅BB亦唔會例外,一對俾人掉過落垃圾桶嘅父母,佢地嘅BB都會一樣,除非佢地都住喺垃圾房。」
既然愛情只是包裝,所以劇中的符號就更為重要,例如煙、垃圾袋和小木椅。
1) 煙。演出以煙作為首尾呼應——第一場:阿斗和朋友邊吸煙邊談及重遇靜兒;最後一場:所有演員(還有編劇)排排坐,以形體動作吸一口煙、呼一口無奈,靜靜地重複,直至劇終。阿斗說過,每點一根煙,就像燃起了一個希望,如童話故事《賣火柴的女孩》般。這段看似充滿希望的對白,其實灰暗至極,因為「賣火柴的女孩」的願望通通落空,它們甚至是彌留間的幻覺,女孩最後更臥屍街頭。所以,煙既如希望,給阿斗暫時逃避的出口,但出口原來是通往死胡同,就如當灰散盡,仍然要面對殘酷的現實。劇中多次出現的煙,似有意打造這種希望與絕望的強烈反差,營造想像空間。
2) 垃圾袋。佈景和道具出現大量黑色垃圾袋,反映著阿斗彷彿被社會遺棄,阿斗和流浪伯(尚明輝飾)那一場,最能代表這點。流浪伯拖著十多個垃圾袋,四處為家,不時被代表著權力的警察驅趕。阿斗為了逃避靜兒,竟選擇與滿身異味的流浪伯為伴,阿斗起初掩著鼻,但很快就舒服地躺在垃圾袋堆中,就像跟垃圾相融、放棄自己。另外一幕,是阿斗請靜兒把胎兒放進垃圾袋,然後高舉垃圾袋散出雪花,因為他相信他們的下一代不會有希望,這句心酸對白,成功營造灰暗絕望。
3) 小木椅。小木椅既是劇中人的小學回憶,也泛指所有不堪回首的過去。小學時,靜兒因為身有異味而被同學欺凌,阿斗因為想保護靜兒,也成為被針對的目標。靜兒為了擺脫這段過去,轉校後改變形象,卻沒想到長大後會再重遇阿斗,所有不快回憶一下子再跑出來。或許,我們都無法擺脫過去,只能嘗試跟過去握手言和,就像劇中時空交錯的對話,然後,把好的壞的回憶,扛在背上繼續前行,繼續做營營役役的上班族,間中吸一口煙,呼一口無奈。有關回憶的部份,劇本如果可以寫得更深刻一點,想必更佳,尤其是阿斗的部份,例如被欺凌的過去,如何影響著長大後的他,可令故事更紮實。
《斗和靜兒》是劇壇有心人撮合的一次實驗性演出,導演以簡單符號營造故事的灰暗氣氛,充份利用黑盒劇場的想像空間,當中阿斗、靜兒和胎中兒三人互相依靠那一場,胎兒懇求阿斗拯救自己,可算是全劇最有詩意的畫面。期待日後劇界有更多原創劇本,以及更多不同配搭的新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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