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號 薪酬報告與現實人生:追蹤藝術家的一天    文章類別
【劇場外望】
我參加了楊.法布爾劇團的遴選……
文:李頊珩

2015年十一月參加了由西九文化區主辦的楊.法布爾(Jan Fabre)劇團工作坊後,有幸獲邀到比利時參與該團下一個製作的遴選。
 
遴選第一階段的時間為中午十二時到下午六時,參與人數大概三百至四百人,被選中者可進入遴選第二階段。場地是在阿姆斯特丹音樂廳(Concertgebouw)內的排練室,這裡正在舉辦以楊.法布爾命名的藝術節,劇院正上演劇團一個二十四小時名叫《Mount Olympus》的演出。
 
我在大堂等候熱身參與遴選者在大堂等候熱身
遴選後與楊‧法布爾宵夜合照完成遴選已經是晩上十一時
 
到達會場後,我首先需要決定登記為舞者還是演員。遴選先由舞者開始,由於我是演員,所以也不了解舞者的遴選內容,不過舞者參與的人數比演員多。在舞者遴選進行時,演員就被安排在大堂等候及暖身,情景有點像參加武林大會,你會看到不同派別的熱身方式,因為等候的時間相當久(舞者部分比預定時間長了很多)。到下午五時多才到演員遴選的部分,大家一進排練室,法布爾就叫演員加入,跟舞者一起在激烈的音樂下跳舞,每次五個人,當中一定包括演員,進入次數不限,指令就只是盡力去跳。不是舞者的我就是拼命的去用身體回應音樂的節奏,由於機會難得所以自己也在短時間內進進出出四、五次,實在是把自己的體力推去極限,而且也不知道他要求是甚麼,唯有以在工作坊上的體驗去回應。其間能看到來自不同地方的表演者用身體回應音樂的方式,有跳民族舞、有刻意以極慢速度去跳、有人跳現代舞,有像我一樣隨音樂影響身體隨意移動的。當中最吸引我的是一位法國男舞者,他的動作像水一樣流暢,移動的位置不多,但腳不斷地以最少的接觸面在地板轉移重心同時卻保持著上身的平衡,亦有人在此環節表現太激烈而受傷。
 
跳了四十五分鐘後,就開始演員獨白部分。大會預先發給每人三篇獨白,參與者只需選其中一篇用任何方式去演繹,文體大部分也是詩化的,也有《Mount Olympus》的選段,同時因應參與者背境不同而提供了法語、英語、德語、荷蘭語可選擇。演員按自己的意願逐一出來演繹獨白,舞者則坐在演員前方作為觀察者,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不同國家的演員用自己的理解和方式去演繹獨白,因為畢竟不是演出是遴選,每人也有一種原始的質感,有小部分人緊張得未能完成獨白,有部分人用比較寫實的方法,其中一位法國女生的表演令人動容,雖然我不懂法語,但她的臨場感很強,情感也很真摰。
 
另外有一對來自德國的男女的表現方式最為不同,他們穿得像彩虹一樣鮮艷,女的紥起孖辮,男的身體很壯卻穿上很貼身很窄的緊身褲,就連法布爾也問他是不是特意這樣穿,他回答說他睡覺就會這樣穿。然後他們演繹獨白的方式就像是小丑表演,完全和在場所有人想像的方向完全不一樣的,是非常非常的搞笑,法布爾叫他們演得嚴肅點,接著他們的演出變得更好笑了。
 
可能是因為二十多個人的獨白都是站在原地上完成,法布爾突然叫所有人起來,全部人面向他,在空間整齊並列以angel feets(雙腳合攏對齊腳踭對腳踭呈V字狀)站著,雙眼必需在前方找到一個焦點,將所有專注力放在這一點上,進行獨白的人要穿過這些並列的人來完成演出,其他人就要保持專注,有人因為站著而不專注被叫走了。我嘗試把工作坊學習到的應用在獨白上,再完成了與法布爾的對談部分,有驚無險的成功闖進了第二輪遴選,這時舞者的部分已完成,留下來的演員大概有三十人。
 
第二輪的要求就是一群異常的人參加一個跳舞派對。大家選好異常的狀態後就開始隨音樂移動,其間法布爾會加入不同指令,逐步改變這個派對的表演狀態,當中元素包括愛、憎惡、慾望及暴力等。這個派對進行了兩個多小時,絕對是體力上的挑戰,加上文化、性格、背景的不同,心理上也會產生很多的調節,因為發展到後段,參與者當中出現了大量的撫摸,接吻,脫衣服(有些人只剩下內褲),進行做愛的動作等等。事實上我們也無法肯定法布爾是否想要這些反應(看過演出後,本人覺得不是),但到現在我還在消化過程中的心理衝擊。派對中不斷會有人被叫走,我在兩小時後也被叫走了。最後應該還有一個叫脫衣舞的環節,我沒有參與就不知內容了。從導師口中得知這個幾百人參與的遴選,到最後可能只選五、六人,再由另一個地方舉行的遴選中又選五、六人,這些人會一起參與法布爾的工作坊,最後能入團演出的只有一、兩人。
 
跨文化及地域的演出及遴選,這種交流在香港可行嗎?我們應該如何從新定義演出?香港表演者的身體蘊含著甚麼文化?一個持續的演出每次需要重複的是甚麼?性或暴力在舞台上道德界線是怎樣?法布爾的訓練原則如何應用在其他表演之上?甚麼因素令一個藝術家保持獨特性及藝術性,同時又在商業運作上如此成功?
 
帶著一堆問題回來香港,至今仍在思考中。
 
作者簡介:李頊珩(Hanks),劇場演員及導演。熱愛演員訓練。感謝劇場讓自己認識了很多人事物,漸漸明白劇場不止於演出及演技。本年與友人創辦了團體Dialogue creators,希望透過劇場跟心靈和外在世界產生不同對話。
 
照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