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話劇團的《順風.送水》講述一位「順風速遞」的送貨員順風佬(馮志佑飾)和一位送水佬(鄧宇廷飾)韞「車立」的過程。對白在起承轉合結構方面相當穩固,但可以更活一點,粗口可更加到肉。演員交足功課,惟其刻板印象蓋過人物的複雜性。舞台安排活潑,音樂可更有連貫性。故事有趣,寓意強烈,但要抨擊的、自白的、期許的可更加徹底。
韞「車立」一開始,「吊頸都要透下氣」的順風佬想透一透,不讓送水佬按警鐘,後者快要抓狂了,三桶水等著要送;但當他們發現警鐘壞掉時,輪到順風佬發狂,收工還要韞「車立」?真慘!對白你一言我一語,送風佬講述認識網上「女朋友」初音的故事、母親經常被上司鬧的種種、經常把照片放上Facebook「扼like」,以及小時候被欺負的經過等等;而順風佬敘述遲了把貨品送回公司、最後落得拖著貨品回家的下場等等。兩者的對話互相對照其脆弱和憤怒。即使看來大大隻的順風佬也有被欺負的時候,看似欠打的送水佬對生活也抱著強烈的希望。
兩位演員都交足功課。馮志佑飾演的順風佬熱血自然,但他的脆弱難以被察覺,白淨的面孔亦難以說服觀眾他是一位送貨佬。說話方面,他可以再粗擴一點,粗口可講得更難聽一點,句句才可到肉。至於鄧宇廷飾演的送水佬,外表搞笑,每句對白都演得很活,惟其弱勢形象太刻板,以及他的對白太刻意去逗觀眾發笑,使人物內心的複雜性蓋過。例如,當然說到自己小時候在學校被人欺負時,令順風佬產生同情心那一幕,那份黑色幽默的苦可以更強烈。
最令筆者難忘和感動是初音出現那一幕。她不但是送水佬的「女朋友」,亦是順風佬送遞的淘寶貨物之一,兩者的連繫非常聰明。看似美少女戰士的初音,由嬌俏的葉嘉茵飾演,甜美天真的聲線和機械式的僵硬肢體動作,不但令人深深體會到送水佬對美人的芳菲想像和內心的寂寞,更強烈把「消費」和社交媒體的「真」與「假」等當代議題展現得淋漓盡致。現今在Facebook「扼了不少likes」的人,展露的自己有幾分真?幾分假?普普藝術家Andy Warhol曾說:「每個人都會有十五分鐘的成名時間。」但在現今的社交媒體,每個人的成名時間是無限的。講到消費,送遞淘寶貨物的順風佬也問到,為甚麼人們知道貨品是假的,也要去買?初音是一位虛假的、完全被物化的女孩,以及可以消費的貨品。她活生生的出現,呈現當代人對消費主義社會和狹小的網路世界的想像和相信。而當初音和送水佬相擁時,使用甜美的日文歌為背景音樂更彰顯他幻覺般的想像力是如此美好及富有安全感。
神的角色多餘,當他與送水佬討論對「別人說我是誰,我就是誰」的想法時,對白沉悶,毫無活力。而且,他的出現對送風佬之後的死預示得太多。這位象徵性的角色,不但沒有激活對白和加深故事的層次,反而令筆者感到編劇對自己推進張力的寫作能力欠缺信心。至於警察出現查案那一幕,對白沒有驚喜,而最後警察以試圖把証物追回的方式離場,未免有點唐突。同樣飾演看更佬的尹偉程,外表沒有說服力,亦欠缺這位看更佬「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態度。
最後,筆者想討論劇場的台、燈、聲的安排。一首抒情英文歌開始演出,然後是場地的「請勿錄影」廣播,接著是一首節奏快速、有搖滾味道的音樂,這樣的安排不但令觀眾難以投入,亦令筆者無法感受到這台演出的節奏。每幕換場的時候,電梯方向的轉換令整台演出充滿魄力,令觀眾更期待下一段對白。至於台上兩邊的電視機,對演出沒有多大的作用,唯獨送水佬死後,我們看到他的照片在Facebook「扼到Like」,令觀眾更憐憫他,可是,筆者認為以開場的活力來看,演出可以以更強的張力和無情來與觀眾對峙,而不是煽情完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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