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好奇,非常好奇,依從強烈的好奇心而行。
這是我極為重視的原則,而且影響了我對周邊事物的看法。只要不涉及道德考慮和不會對己對人造成傷害,甚麼事我都願意試起碼一次,因為我認為這樣只會令周圍的世界更顯豐富多彩、日益複雜,也更有趣。更重要的是,當中的經驗也許可以令自我意識更加敏銳。
九十年代,我的劇場工作經驗尚淺,遇到很多我感到全然陌生的演出文化,記憶最深是參與劇藝工作坊/王景生(新加坡)主辦的「表演實驗室飛行馬戲團計劃」。我有幸參與實驗室由1996至2004年的五輪演出,可以近距離接觸多位傳統和當代藝術家,他們來自東南亞、東亞、非洲、歐洲和中東;又了解過泰國箜舞、越南嘲劇、峇里面具舞、納西族驅邪儀式的薩滿習俗、法國當代舞編舞家謝洛姆.貝爾的概念架構、尼日利亞視覺及表演藝術家奧托邦.尼坎加的美學、黎巴嫩地圖集團的演出講座等等。這些經歷不僅充實我當時的演技,對我後來出任藝術節總監,主理策劃工作更是不可或缺。
與這些藝術家和文化接觸,滿足了我對奇怪、未知、未提及過以至未見過之事的好奇心。我的眼界、思想和心扉都給打開了,見識到人類可以如此多樣多元。這種驚喜確實使我欣喜若狂,不過與此同時,我又深深意識到迷戀「他者」的危險。所以,另一個我很重視的原則就是自我反思。我曾修讀社會學和人類學,可能有助提升自我反思的意識,也會提防墮進不問因由的純消費陷阱。
英國藝評家兼作家約翰.伯格的重要文本《觀看之方式》勸誡我們看影像的時候,要對裝模作樣的中立存疑。簡言之,所有影像──我指的包括演出中在我們眼前建構的「現場」影像──都帶著意識形態功能。伯格的觀點是如何從政治層面閱讀影像。在審視不屬於自己的文化時,要同時認清審視的鏡頭和演出所在的框架,而我認為審視自己的文化時亦然。與此同時,我們也得應付表演/現的政治,尤其是得到國家機器全力支持的文化劇團和藝術家的演出,又或者依順其他只鼓吹某種閱讀演出方法的機制。當然,有時要在表演藝術節的背景中繞過地雷陣,可能有點困難,但總要先有某種意識,去了解背景、做觀眾時不忘批判。
以上種種不都太繁重,以至會大大剝奪觀賞的樂趣嗎?相反,我會說這啟迪帶來更多體驗,因為欣賞得以深化,再不是純粹的消費,也為自己創造意義。這種獨特性和背景從而打開進出的窗口,或者會開始感到沒那麼陌生、奇異。在多樣性之中,這情況正好是一面提升自我了解的鏡子。對我來說,這是藝術之美,也是藝術的力量;既明確表達人類文明,也是我們演化和轉變的證據。
現在就給你來個挑戰。先參與在你住處附近舉行的傳統節慶或文化藝術節,一些你平常不會想到的活動。箇中你或會感到驚訝,接下來就鼓起勇氣走遠一點。香港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城市,可以找到多種文化和演出。或者隨便找個離島吧,然後當你準備好,就買票看一些你平日不會想到參與的文化或藝術表演。要帶著開放心態和批判思考前去,要準備好遇到一些起初會讓你感到不自在的東西,不過我保證這些東西遲些會變得熟悉,而你最終不會停在起點,可能會略左或右。這時候你就知道藝術在你身上起了作用,你的世界已轉移。我相信你會讓這轉移發生。就在下次演出時見吧!
中譯:戴佩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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