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1年羅伊斯頓．埃布爾（Roysten Abel）為香港觀眾帶來《曼加尼亞的誘惑》，導演在「新視野藝術節2014」再帶一佳作《人間百味》，一場聚集視覺、聽覺、嗅覺、味覺和情感的旅途已在10月25日的沙田大會堂啟程，我有幸作為其中一位旅途者參與這次與眾不同的旅程或可稱為修煉。

 

《人間百味》是講述一對夫婦烹煮paal payasam（印式米飯甜糊）的過程中出現爭執，關係由破裂到修補、和好的故事。而兩位飾演夫婦的演員背後則放置十二個米札甫（mizhavu，外型像甕的印度古老樂器）和有十二位鼓手，他們分別坐在三層的立體米札甫框架內。雖然這是一場沒有語言對話的戲劇，故事內容也不複雜，卻為觀眾帶來前所未有的體驗，這正是導演稱《人間百味》為一場劇場實驗之作的原因。

 

視覺

 

在《人間百味》，埃布爾將舞台變成廚房。由於演員之間沒有對話，筆者對於劇情的理解大部分來自於演員的形體動作和面部表情。以夫妻開始吵鬧的這一小節為例，男女雙方各自手持一個白色玻璃容器並試圖令罐口與罐口對接，但丈夫身體前傾，表現主動，而妻子身體向後，微微踡縮，明顯處於被動，地位明顯卑微。兩者之間動作不一致，表明雙方開始出現爭執。此外在全場高潮環節中，夫妻兩人雙雙攪拌鍋中的paal payasam，而且速度和力度逐漸加大的過程，他們嘴角上揚，一種喜悅的心情形於色，說明夫妻和好如初。

 

在燈光方面，雖然此次的燈光處理簡單卻是必不可缺的。前大半段，舞台上都只是兩盞白光照射在夫妻身上，在烹煮中產生的煙霧的襯托下顯得格外令人不安，暗示著一場噩夢將來臨。整場表演燈光只有一次變化，就是在高潮部分，夫妻一致攪拌paal payasam的時候，光強度變化很大，十幾盞舞台燈向觀眾直射，而色調也變成夕陽般的橙色的暖色調，似乎將夫妻間強烈愉快的情感和忘我的境界帶給觀眾。

 

聽覺

 

台上打鼓節奏的快慢和強弱都是代表著夫妻的心態轉變。當夫妻開始爭吵時，最低層的五位鼓手不同節奏，表現出兩人心煩意亂。然後第二排鼓手加入，最後，最頂層鼓手加入，到達高潮。此時十二位鼓手整齊而用力敲打米札甫，米札甫發出陣陣低音，我耳邊只有米札甫的聲音。能量以聲波的形式傳遞給觀眾，台上獨有的鼓聲和重複的節奏，加上演員，跟台下的觀眾一起進入冥想。

 

嗅覺

 

在夫妻開始烹煮paal payasam 不久後，劇場已經充滿了濃郁的甜香，好像不用品嘗就知道鍋中的paal payasam應該會甜入人心。老實說，那時的我早已被這香味吸引住了，掛念著這甜品，但是又無法立即品嘗到，對於愛吃之人如我，莫過於是一場考驗，而我是面對考驗的新信徒。這恰恰印證了導演埃布爾當初設計表演的理念。埃布爾正是在魯米（Rumi）（蘇菲教派的創始人兼十三世紀波斯詩人）和門徒經常煮食的廚房裡，看到一個讓魯米和門徒祈禱的高起的平台，其中一邊是新信徒修行和冥想的位置，新信徒需要禁食、禁水，看著其他信徒們跳舞、煮食等，通過試驗後才能分享食物。而舞台是廚房，而觀眾則是新信徒。在生活中，我們何嘗不是要經歷難關才能得到我們想要的物品，讓我們更珍惜得來不易的東西。在等待一小時又十分鐘後，我小口小口慢慢的品嘗了paal payasam。

 

味覺

 

表演結束後，觀眾享用剛剛在舞台上烹煮的paal payasam。導演曾說過如果觀眾享用paal payasam的環節缺失了，這個表演將會不完整。我認為這樣的安排可以令觀眾有更多的收穫。戲劇演出過後，觀眾如信徒通過試練，享用努力的成果──paal payasam。因為只有通過試練的新信徒能品嘗食物，而觀眾享用paal payasam象徵觀眾通過試練。而我吃第一口paal payasam的時候，濃稠的甜味令我想起我母親經常煮的紅豆沙，感到愉快。

 

情感

 

老實說，剛開始聞到paal payasam的香味時，我對表演心不在焉，只想著吃。然而在重複的鼓聲和簡單劃一的攪拌動作下，我被帶進了另一個精神世界。在宇宙中，每一件事物都是簡單純粹，簡單沒有任何修飾的鼓聲像來自最原始的初開荒的宇宙的能量。隨著它，我忘記自己，我閉上眼睛，仔細聆聽我每一個心跳和感受每一個呼吸，彷彿與外界隔絕，煩惱消失。在過程中，我感到心靈的平靜，像吸塵機一樣把灰塵吸走，然後感到心靈的愉快。

 

我認為這是一場成功的表演，最少我用輕快的步伐走出劇院，當品嘗paal payasam的時候感到幸福，也勾起我快樂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