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廿三》(下簡稱《棋》)首演時新評如潮,筆者遺憾無緣觀賞首演。不久就得知新版本將在上海演出,筆者正嘆息總是無緣之時,卻竟然發生被取消演出事件。我第一個反應是:《棋廿三》有乜好禁?相信製作團隊必定更感愕然和沮喪,所以今次入場觀賞支持,還帶有點要抱不平的感覺。
故事講述二次大戰期間,日本皇軍一直躊躇應否大舉進軍南京。於是皇軍化戰局為棋局,借助日本當時廿二位圍棋高手以棋論戰,惟支持及反對聲音各半,於是邀請了年輕的棋壇新星木谷實成為第廿三位棋手。木谷實逐漸明白論棋之勝敗竟影響著無數的人命,令他最終對戰爭及棋道有新的領悟。
《棋》以一個較新穎的角度出發,從日本人眼中看中日戰爭,從而帶出反戰,棋道,以至天道等概念。我一向十分欣賞劇場空間的舞台美學,佈景設計頗具特色,每每能鮮明地突出主題,而且成功地渲染整劇的氣氛和色彩,例如《十二怒漢》,其鐵籠的設計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今次《棋》將整個舞台化作棋盤,舞台最前方搭了一條橫跨台左右的坑槽,上面佈滿密密麻麻黑黑白白的石子,遠看更像圍棋的棋子一樣。演員的出場就如踏上棋盤,不但與對手對弈,更成為局中一子,任誰也不能置身事外。而角色初登場時,都煞有介事地響起鼓聲,彷彿在提醒觀眾每一個角色都可能為出戰與否起了決定性的影響,同時讓角色的登場更具儀式。是次重演將四面台改為一面台的設計,雖然我並沒有觀賞過首演,但不難想像當四面觀眾全神注視著這棋局的發展,氣氛自然並非一面台可比擬。
不得不提的還有現場配樂,在建構整劇的氛圍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在觀眾還在入場之際,樂師早已站立在觀眾席正前方,吹奏出的音韻空靈且縈繞不散,樂師徐徐繞著觀眾席走了一圈,將這一份空靈帶遍劇院的每一個角落,角色慢慢上場,好等觀眾調節好情緒和心態才進入故事。隨著劇情的發展,樂師或吹奏,或敲擊,協助故事的推進,從一而終都以旁觀者的身份為故事作見證。
《棋》的劇場假定性亦相當有趣,頗具東方美感和空間感。劇中有不少物件都沒有如實呈現,例如劇初出現的飛蛾與蜘蛛網,流水,甚至棋子,一個劇中非常重要的元素,都沒有真正出現在棋盤上,但演員伸手執棋子卻可清晰聽見棋子碰撞時索索作響,除了為著實際執行上的便利,空棋盤更添一份棋道的純粹,如此一著,無棋勝有棋。
《棋》描繪出戰爭對劇中人物的影響,從而作出戰爭令人性扭曲的批判。自命自己的民族比他族優越,原來只是自己井底之蛙,根本從沒接觸過其他民族就妄下判斷,才會被主流思想洗腦。由身處於戰爭年代,應如何安身立命,到追求藝術之純粹的態度,在劇中都有不少篇幅的論述。略感不足的是木谷實從一個曾言黑子必敗的小子,最終覺悟到棋道與天道的關係,萬物生生不息,不在殺戮,而在孕育,現在的處理似乎未能盛載角色轉變之大,令木谷實在最終一戰的覺悟獨白來得太順理成章。
不過話說回來,《棋》無疑是香港本土少數的原創佳作,無論劇場美學或劇本創作上都是一回漂亮的示範作。此時又想起上海禁演事件,一方面不禁嘆息內地審查之無稽,一方面又憂心會否他日在香港也不能再觀賞此劇,又眼觀現今社會狀況,就只好希望是筆者杞人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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