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情書》:風流名士生命中的一抹艷紅
文︰黃寶儀 | 上載日期︰2014年10月27日 | 文章類別︰月旦舞台

 

攝影:陳啟宇
節目︰玫瑰情書 »
主辦︰康樂及文化事務署
演出單位︰新域劇團 »
地點︰西灣河文娛中心劇院
日期︰4/10/2014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如果說《小王子》為法國作家聖修百里寫予妻子康綏蘿的玫瑰情書,那新域劇團的《玫瑰情書》便為編導蔡錫昌寫予聖修百里的一封長信。《玫瑰情書》把聖修百里富於戲劇性的一生搬上舞台,劇作最困難的地方莫過於選材與剪裁。如何在有限的時間把人物的經歷化繁為簡,並且立體地呈現出其情感以及個性的複雜性,對編導而言為一大挑戰。蔡錫昌為資深的藝術工作者,成功把劇作兩大主線:聖修百里的傳奇人生以及愛戀,以成熟的敍事和表現技巧娓娓道來。
 
重組記憶與情感碎片
 
《玫瑰情書》能夠概括集中、有條不紊地展示主角的人生及其傳奇愛戀,不得不歸功於作品的敍事技巧。編劇加入了兩場 「書評」,在結構上起了提綱、呼應的作用,再配合平行蒙太奇,加強了作品的戲劇性。
 
編劇在作品中安排 「書評」的戲碼,有助於對聖修百里所知不多的觀眾迅速掌握人物背景,同時也能豐富劇作的敍事層次。作品的開場為聖修百里於沙漠墜機,其與友人在沙漠中為自然風光高歌。歌聲消散,地點從沙漠轉移至紐約一所電台。聖修百里的好友與文學評論節目主持人指出上一幕的情節為《風沙星辰》的內容,墜機一幕因 「書評」的解說,含意更為豐富。上一幕既為主角所創作的作品內容,又以作者親身還原作品,展示出作品與人生密不可分。主持人與嘉賓恍如導賞員,引領觀眾進出於主角的往事、作品中,使人能一窺主角人生的全貌。二人以一問一答的方式,把其生平、性格特點在三言兩語間勾勒,角色的輪廓在評論中逐漸清晰起來。在上半場將近結束之際,編導加入了 「書評」一幕,藉主持人與文學評論家之口,指出聖修百里常用文學蒙太奇的手法,而該種手法與劇作轉化電影蒙太奇的手法有相通之處,劇作的手法與聖修百里的文字遙相呼應。兩場 「書評」使作品的結構更為完整,同時有助觀眾梳理主角複雜的一生。
 
劇作以平行蒙太奇的手法書寫聖修百里與康綏蘿的感情,試圖展現出二人糾纏不清的情感狀態。康綏蘿形容二人在一起的日子為 「你來我往、錯過彼此,有愛有淚」。編導以平行蒙太奇的手法展現出二人人生軌迹的錯開。在一九三四年兩夫婦抵達巴黎時,二人的處境形成強烈對比。位於舞台左面的妻子因交通意外,被迫賣掉別墅抵債,而位於右面的丈夫勇奪文學獎,成為媒體、文壇的寵兒。二人處於同一時間,不同空間,但雙方之間落差極大、難以溝通。因相互不理解,二人雖深愛對方,但愛中總夾帶傷害。其後,丈夫的婚外情被妻子發現。編劇把二人向友人傾訴的場景並置於舞台,妻子在左面要求離婚,丈夫在舞台右面控訴妻子。二人雖處不同空間,但交錯地表達內心感受。表面上二人處於分裂狀態,但又在進行一場隔空對話。當朋友離去,分裂的左右舞台拼合為一,夫婦爭吵。聖修百里的母親、神父站在二人背後,分別重複說:貴族婚姻必須美滿。別忘了我們是天主教徒。舞台成了多聲道的空間,不在場的母親與神父與在場爭吵的夫妻,展開了一場情感與家庭、宗教教條的角力。蒙太奇的手法更能表現出雙方帶刺的愛以及其情感與外界目光的拉扯。
 
單向的情書
 
玫瑰情書最重要的意象為玫瑰,聖修百里以玫瑰指稱其妻,而《小王子》中的玫瑰亦以妻子為藍本。玫瑰為愛的象徵,作家對玫瑰的書寫則為一封封情書。劇作試圖以畫外音,為聖修百里的文字加添情感。雖然劇作在敍事能力上值得肯定,但對雙方情感以及康綏蘿的刻畫流於表面,令雙方的情感未能深入交流。
 
劇作引用聖修百里的作品、書信,讓主角以畫外音的方式,對妻子直抒胸臆。演員試圖以感情充沛的語調,還原昔日一段段動人情語。在劇作最後一幕中,主角以畫外音念出其對妻子的深情:親愛的妻子,我曾做了一個夢,樹上冒出了新芽,你已獲重生,讓我守護你的愛。情話彷彿穿越時空的壁壘,被妻子所感知,其回應道:我是你的玫瑰。玫瑰情書並不只為丈夫對妻子的感情抒寫,情書最動人之處在於情感互動。除了最後一幕,主角的獨白能得到妻子的回應外,其絕大多數的畫外音或對妻子的愛意剖白都得不到對方回應。主角彷彿寄出了多封單向的情書,情話綿綿但不達情人內心深處。
 
聖修百里與康綏蘿的愛戀傳奇在於,雙方皆為當時的風雲人物,同時二人為對方一生摯愛又各有風流的一面。作品致力把聖修百里多重的身份、角色表現出來,如:飛行員、作家、貴族、情人及兒子等,其形象相對女主角而言立體得多。康綏蘿為當時的才女,口才了得、大量寫作、繪畫,同時又具美貌,深得不少男藝術家的愛慕。劇作所呈現的康綏蘿欠缺傳奇的一面,只為一個平庸而任性的妻子。如劇中對藝術能力的書寫僅止於以對白指出其參與超現實畫家的聚會,以及試圖在北非的居所作壁畫不果一事。而劇作對二人婚後的描寫集中在爭吵不和的一面,康綏蘿在丈夫和外人的評論
中的形象大多為揮霍、夜不歸宿。劇作在處理兩個傳奇人物的婚戀關係上,仍有改善的空間。
 
新域劇團以《玫瑰情書》紀念聖修百里逝世七十周年,作品結構完整、敍事手法成熟,不失為一部誠意之作。蔡錫昌在書寫歷史劇目方面富有經驗,其手法實有值得參考之處。

(原載於2014年10月25日《明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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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評人,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文化研究系。熱愛文學、電影、舞蹈及戲劇。評論文章曾刊於《明報》、《三角志》及《上海藝術評論》等文化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