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
評《女戲1+1》
藝PO人︰藝仁  |  2014年6月9日

《女戲1+1》以《大女孩》為始,《港式填鴨》為後,由具體至抽象,感人到控訴,小我及大我,這樣的安排十分合宜。無可否認,《大女孩》的劇本較完整齊備,可視之為對亡父的哀悼之作,導演李鎮洲將《大女孩》編在前面,以觀眾角度來說,比較容易進入。反之,《港式填鴨》的題材較為個人化,說的是人生學業、事業的逆境,以及反映了舞台表演工作者的真實自況,當中作為當事人大吐苦水之意不言而喻,題材沉重而可壓卷。

《大女孩》以韋羅莎的頒獎典禮開幕,於台上如星光般展現事業的成功,可說是以個人的致謝詞獻給父親的禮物,可惜之後的鋪排過於零碎,令人難以聯想到「父親」的主題,如以搞笑對白致謝荷里活明星、扮演祖母以回憶童年、在湖邊彈Ukulele等等,無不以個性化標記的台語、國語、廣東話、西班牙口音英語道出非常個人化的回憶。個人的思苦憶甜帶不出對父親的追思,或只有一種淡淡的味道,亦看不出關於父親的隱喻,所有獨立小節難以拼成一幅清晰的圖像,反而似是韋羅莎自編自演自白的成長瑣碎事,父親始終有如陰影一般僅僅沁出朦朧的性格。沒有人知道韋羅莎是不是可以忘記父親離去的痛楚,始終劇場是表演的地方,「真我」與戴上面具的「我」常常只隔一線,而演出的方法卻不是遊走於兩個「我」中間,更應該的是找到自然流露情感的表演方法,即是又要「自然」又要「表演」,對於韋羅莎來說是過於艱難了,難免令觀者看出她的力不從心。

《港式填鴨》控訴填鴨式教育以及藝術資助政策等等議題,明顯以帶出議題為意向,繁多的舞台技巧如燈光、裝置、多媒體為主導,故事性不強,代之以意象先行,嘗試非線性的跳躍式文本,可惜效果卻不如人意。

於劇本之上硬扯進梁振英、學民思潮、黃色吹氣鴨子、「我要真普選」的橫額,以廣角多元的密集符號不痛不快地訴說,難免落得空洞的口號化,不啻抹去了反思其中單一議題的觸角,令所有議題顯得平面。誠然,李穎蕾或有將所有混雜的社會性符號「擺上台」的勇氣,但野心太大,反而被議題的多樣性限制了劇場張力的推演,眾多符號又不能昇華為抓得緊的意象,只落得各自表述的曖昧。同樣的各說各話亦見於表達手法,最明顯的莫過於李穎蕾於台上跑圈,形體動作運行之時字幕同時解說,可是兩種媒介互相重疊之下帶不出新的意思,反而顯得字幕的多此一舉。投影機的字幕或可化為代表教育及制度的象徵,可是李穎蕾平白浪費了,可說是「捉到鹿不懂得脫角」。

《女戲1+1》沒有1+1的加乘效果,《大女孩》和《港式填鴨》畢竟迥然不同,同台演出只因同為李鎮洲執導。雖然以「女戲」作為共通點,兩劇對父權話語卻呈現出兩個不同的面向。大底,《大女孩》是思念父親,父親對韋羅莎的影響雖然被刻意壓下去,卻壓得人人可看到是有意的經營,父親的浪漫、感性、風趣卻是可以感知的,或可視為對父權的或依賴或抗拒的矛盾性。另一方面,《港式填鴨》訴說的父權是巨大的制度,雖然以超大型佈景(黃色吹氣鴨子、「我要真普選」的橫額、大「聲公」)為戲謔的手段,卻消不去反抗無力的無奈,而指涉的是所有人,以女性的角度論之是靠不上譜的,明明白白是一幕女性演出的獨腳戲而已。

《女戲1+1》、《女兒紅》、《女煮人》相繼誕生,蔚然成風,以「女」獨挑大旗是否能成為香港劇場界的新生氣象? 筆者只想拋出一個問題,不敢斷言,還待有識者詳述。

觀賞場次: 2014年03月06日 8:15pm,香港大會堂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