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對香港的觀眾絕不陌生,特別是如筆者般土生土長的一代,從牙牙學語,再經歷十多年校際音樂節的洗禮,以至於大學時期每日練唱烏克蘭文德文法文意大利文的階段,合唱從來都未脫離日常的生活。多年下來,雖算不上專業,也大概明白要令幾個(甚至幾十個)獨立個體以統一及和諧的聲音演出,難度是何等的大。人數越少的合唱團,就越容易起紛爭,情況就等同搖滾樂隊,鮮有能撐過二十年。所以只有六位成員的英皇合唱團(The King’s Singers),從創團至今經過四十多年,仍兀立於音樂界高峰的,可說是極少數。當然,就如將要離任的男高音保羅・菲尼克斯(Paul Phoenix)所言,英皇合唱團成功之道其一在於他們的流動量很少,單以他來說,就已經在團隊內演唱十七年。在這樣的背景下,他們有條件及時間去理解各人聲音的特長,然後在編曲及選曲上將優點加以發揮。
以《英皇合唱團—聲演經典童話故事》音樂會為例,縱使上下半場分別演出跨越五百年的無伴奏歌曲,在如此迴異的風格下他們演出仍屬上佳水平。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柳林風聲》(The Wind in the Willows),由創作合唱曲聞名的約翰・路達(John Rutter)於1981年寫成,並首次在香港的舞台上演。樂曲原是為了英皇合唱團跟City of London Sinfonia於一個家庭式音樂會而寫,但及後路達把它改編成五位獨唱、旁白、合唱團及樂隊的編制。這次英皇合唱團跟香港城市室樂團的演出,則是最原始的版本。
故事講述鼴鼠、河鼠、老獾及癩蛤蟆從黃鼠狼及白鼬手中奪回家園的過程。在這完全不合理的故事情節下,約翰・路達在創作上用上很多不同的曲風。例如,作品開展時就像拉威爾的管弦樂作品,在層層堆疊的人聲中把觀眾帶入童話中。然後,又突然出現河鼠鼴鼠的百老匯式對唱,跟河鼠獨唱的英式傳統民歌。後來,當癩蛤蟆被關進牢中時,又用上爵士音樂,以及在作品的高潮時用上莫札特式的伴奏風格。在音樂上,路達的瘋狂創作可說是跟故事內容不遑多讓。以筆者的口味而言,作品中較為可惜的是癩蛤蟆最後的獨唱旋律並不夠悅耳,而緊隨在後的合唱曲,又被過於平凡的爵士鼓節奏破壞。但綜觀來說,這作品就如睡前故事般(bedtime story),很適合一家大小在闔家歡時間一同享受。
下半場選取的作品則很多樣化,從文藝復興時期柏勒斯春那(Palestrina)的《第三個天堂》(Quando Dal Terzo Cielo), 到近代彼德拉斯(Petrassi)的《故鬧的牧歌》(Nonsense Madrigals)。若只比較下半場的曲目,筆者認為他們演唱近代作品時更投入及有氣氛,而在演唱爵士風格的音樂就略嫌不夠「放」,有點綁手綁腳的感覺。這也可能跟團員的年資有關,因為當中有三位在2009年後才加入,在舞台經驗上跟假聲男高音的大衛・賀利(David Hurley)及前文提到的菲尼克斯還是有點距離。然而,在幾位「新人」當中,筆者最欣賞才剛進團兩年的新西蘭男中音基斯托弗・布艾頓(Christopher Bruerton)。他在為數不多的獨唱段落時充份地發揮他圓潤、且溫柔的聲音。在聲音的本質上,筆者甚至認為他比菲尼克斯擁有更好的天賦本錢。如果他能增加在舞台上的魅力,可預見在將來他會得到更多獨唱的機會。
菲尼克斯的離去,將會為英皇合唱團帶來一次改變。在追求感觀刺激的年代,究竟英皇合唱團會否加入近年流行的beatbox元素,或是美式無伴奏合唱喜愛的舞蹈及走位?而賀利這位在團中二十四年的老臣子,到底會如何跟一眾年輕人合作,將《英皇合唱團》這個品牌延續下去,亦是他們即將要面對的重大問題。
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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