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最近在社交網站看到兩段影片，一段是德國女子音樂組合Salut Salon以幽默、高難度動作表演古典音樂[1]；另一段是比利時古典音樂節B-Classic請來五位性感女舞蹈員，隨著德弗札克第九交響曲起舞，鏡頭多集中在她們扭動的腰部和臀部，最後打出「You just listened to 3 minutes of classical music.」的字樣[2]。這兩個例子反映出，即使是有豐盛音樂文化的歐洲，要推廣古典音樂也不是易事，因此配合新奇刺激的視覺元素，是其中一個常見的策略。
以德國波恩（Bonn）為例，這個前西德首都，在兩德統一定都於柏林後，重新定位做文化、國際會議城市，它作為貝多芬故鄉這個身分，自然成了非常重要的文化標誌與旅遊賣點。在這裡除了各式各樣的貝多芬紀念品、聳立在市中心的貝多芬像、Beethoven Orchester Bonn（貝多芬管弦樂團），還有兼備博物館、圖書館、研究、教育、演出場地等功能的Beethoven-Haus Bonn（貝多芬故居）[3]。而每位波恩居民在登記戶籍時，都會收到一大疊迎新禮券，當中以藝文活動為主，包括Beethoven Orchester和Beethoven-Haus的免費入場券。
我選擇了用這贈券，欣賞 Beethoven Orchester 的 Familienkonzert（家庭音樂會），演奏作品是貝多芬的Pastorale（第六交響曲「田園」）。管弦樂團為了向兒童及青少年推廣古典音樂，除了講座、學校表演，每個樂季更會舉行兒童音樂會及家庭音樂會各四場，每場演出長約一小時，在星期日午間舉行，多具有木偶、形體、舞蹈等視覺元素，票價分別是兒童四歐元成人八歐元，而且免費派發資料詳盡、兼論作品特色的場刊。從負擔能力、作息習慣、演出形式到後續賞析，都明確地回應了一家大小的觀賞需要。
今次的演出，管弦樂團和Community Tanz-Projekt（社區舞蹈計劃）合作，公開招募舞蹈員，配合第六交響曲演出。在演出開始前，管弦樂團的藝術教育部總監表示，這計劃不論年齡、性別、學歷、舞蹈底子、舞台經驗，只要報名，他們都接受。最後台上十六位舞者大約有一半是小學生，另外則是家庭主婦和長者；除了波恩，也有參與者來自萊茵河流域的兩個小鎮。而由第一次見面到踏上舞台，他們只有八天編舞和練習。因此她明言，這不是個專業的舞蹈演出，但更重要的，是這些舞蹈和音樂新手，如何以身體律動回應經典樂曲。
在第一樂章，舞者穿著白色、淺灰、粉綠的棉質、麻質悠閒服出場，小孩們拿著大枕頭躺在地上，成人舞者則倚著椅背和牆壁呈昏睡狀。隨著樂章開始，他們輕輕張開手指，繼而抖動四肢，然後站起來大幅度擺動身體，最後更聚集在台中，高舉雙手左右舞動，以動作視覺化樂章的標題，展示到達鄉郊後漸漸復甦的輕鬆心情和生機盎然的氛圍。第三樂章時，成人舞者則換了亮紫、鮮黃、桃紅色而且質地較重的衣服，平均分站舞台上。最初他們只是各自舞動衣服，後來開始模仿指揮、不同樂手的動作，表現誇張甚至有點諧謔成分，舞者之間也愈來愈多互動，的確恍如一場有趣舞會。到了標題為「暴風雨」的第四樂章，換成兩個小男孩爭奪玩偶，他們伴隨著音樂，激動地踮腳扮作張口大叫。隨後其他小孩加入，兩個女孩慢動作推撞、插眼、扯頭髮，有時卻又隨著音樂加快動作，整個設計幽默而充滿動畫感。到了第五樂章，舞者們穿回一開始的衣服，做些伸展動作，然後首尾呼應，躺回枕頭或椅子上，和音樂一同漸漸靜止，製造餘音裊裊之感。
誠如總監所說，舞者的業餘性質非常明顯，走錯台步而撞在一起、做不到較高難度動作等情況偶然出現。但真正突兀的，是第二樂章完全沒有舞蹈配合，第三、四、五樂章中間也有長短不一的空白。雖然並不影響對音樂的欣賞，但斷斷續續的舞蹈，不免讓人思考是因為排練時間不足，還是這些樂章對舞者來說，未有適合的身體律動可以回應？不過整體而言，首尾兩段以形體動作視覺化鄉郊的生機、平和，不僅讓觀眾隨音樂幻想田園之美，也更能體會貝多芬嚮往自然的心境。更特別的是第四樂章：舞蹈完全脫離了樂章的背景，以兒童視野、童年生活再現他們對音樂的理解，卻又出奇地配合。豐富的創意帶來驚喜，也活現了音樂的無限想象空間。
最後必須承認，本人對古典音樂認識不深，無法對音樂演奏部分作深入的評論；然而正正是這種身分，讓我成為這場演出的目標觀眾。當我欣賞完演出，和老老少少的觀眾一同走出波恩劇院，看著陽光下明媚的草地和萊茵河，第一次感受到古典音樂帶來的愉悅，也在舞者的闡釋和再現中，找到古典音樂和日常生活的連繫。不同於「You just listened to 3 minutes of classical music.」，這不是一場三分鐘然後就畫上句號的即食體驗，而是聽了四十五分鐘之後，仍然回味、開始思考，繼而分享的持續經歷。
[3] 貝多芬故居的網站資料豐富，可透過全方位視像導覽觀賞到部分展品，附設的兒童遊戲網站也十分有趣：http://www.beethoven-haus-bonn.de/sixcms/detail.php?template=portal_en
本網站內一切內容之版權均屬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及原作者所有，未經本會及/或原作者書面同意，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