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看王昊然編劇,陳曙曦導演的《爆。蛹》,三名住床位的潦倒男子的生活困局,加上坐厠一樣的佈景設計,實在令人驚喜;今年二人新作《森林海中的紅樓》則描寫一名男子於不同人生階段跟三名性工作者的關係:男子年輕時「幫襯」鳳姐汪靜,之後發展出一段頗長的關係,但靜已有女兒而且後來跟了一位台灣男子。之後他遇上北姑秦蕓,但蕓討厭香港返回國內繼續皮肉生涯。第三位是網上援交少女。演出以男子跟援交少女傾訴昔日的兩段情為主軸,以不同男演員架上同款黑框眼鏡來演繹不同時期的他,讓角色與觀眾一同穿梭時空觀看這幾段男子未能忘懷的過去。
香港這個石屎森林,生活空間陝小郤住了七百多萬人;茫茫人海,大家這麼近又那麼遠。故事沒有對男子的身份背景多加描述,但可以想像他孑然一身,雖然曾當補習老師及保險推銷員,但後來失業待領綜援。沒有親人獨居陋行,在生活夾縫中找尋慰藉,以性工作者為對象,在這森林海中找尋自己的「紅樓」。到底他多年來四處獵艷,還是一直只有這兩位「女友」,故事沒有詳盡描述,但仍可見他跟二人除肉體關係外,還有情感上的交流,男子更曾天真地希望成為對方的救贖。至於在時序上最後出現的援交少女,男子更不求肉體上的滿足,只想找個傾談對象。
佈景設計以一座滑梯作主體,台中上空掛著一套裇衫西褲和拆散了的單車;滑梯前的主要演區為一間簡陋的房間,置有床、櫃、魚缸等。導演陳曙曦的場面調度有點像可搖動的玻璃水晶球裝飾一樣:如女角靜止活動,然後被男角像櫥窗公仔一樣搬走;又如男子跟秦蕓遊香港,或跟汪靜深夜在公園放煙火,一眾不同年齡的男角一同出現,在舞台四處或追逐奔走、或游泳。畫面看起來像裏面有場景模型的玻璃水晶球,輕輕一搖雪花會飄起,只是這個演出沒有雪花,有的是幾名在港漂泊的男女。
《森林海中的紅樓》雖然以時空交錯的方式敘事,眾不同年齡的男子外型設計相近,加上黑框眼鏡,觀眾不難明白那是不同時期的同一位「他」;此外,牆上四腳蛇小白的屍體,亦直指男子今日居住的房間,就是當年汪靜接客之處。這一類細細碎碎的蛛絲馬跡本來可以為觀眾增加不少觀劇趣味,但部份情節卻令人有點迷茫,尤其是援交少女與男子的轉變更。開始時援交少女一心只想「攪嘢」賺錢,但劇終她在男子耳邊說了幾句,又悄悄地留下那一千元才離開。她說了甚麼?為何有不要錢?就因為聽了男子那兩段舊情?待業潦倒的男子原本對著少女只想聊天,更詢問她出賣肉體的原因,性格頗為統一;但劇終他看似完成性交易後沐浴出來,然後整齊地穿上那套高高掛起的裇衫西褲。本來那可以解讀成男子於肉體滿足後整裝待發,但他不是追尋心靈上的溝通嗎?以月餅奉客的宅男蛻變成春風滿面的脂粉客,是一夕交心的得著還是純肉慾滿足的結果?
再談那套裇衫西褲,它由始至終高高掛在舞台中央最高位置,加上燈光照射強調,顯示這套衣服對整個故事有舉足輕重的象徵性。相對舞台上其他裝置,大型的如作為主景的一整個滑梯、兩個搖搖馬、被拆散高掛的單車,小型的如紙製模型、紅色河馬毛公仔等,各裝置或物品也充滿童稚,裇衫西褲相對而言便是成熟的象徵;加上整個房間設計的破舊感,那套光鮮衣服更有點高不可攀。劇終男子穿起那套衣服,本來可以代表一名少年幾段感情經歷之後的成長;但男子本來堅持跟援交少女聊天,結果還是要一夕風流才能成長,心靈的交流會否多了雜質?
由於關係有頗多未說清楚的地方,所以引致現在這個效果。同樣地,其餘兩段關係亦有頗多寫得隱晦的地方:男子跟單親的汪靜以至其女兒的關係,男子對她跟那台灣男子的看法,多個情節也只是在對白中輕輕帶過;而男子多情地追到國內找秦蕓,之前甚至硬將對方的香港身份證收起,也只是在二人吵鬧中提及。秦蕓胸前到底有何秘密?對男子有何沖擊?二人中港矛盾有沒有產生問題?為何不多加描寫?至於援交少女跟男子的轉變,若能解釋得更清楚一點,相信故事會更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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