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香港話劇團「新戲匠」第二擊,《鄧世昌的歷史故事》(下稱《鄧》)為香港觀眾帶來了一次少有虛幻與現實交替的劇場作品。與其說《鄧》是一個校園故事,倒不如說他是一個小伙子尋找認同(宿命)的故事。綜觀全劇,此劇喻意雖多演員演出賣力,同時亦緊貼本地教育情況,然而筆者卻怕內裡的訊息未必能有效傳遞給觀眾,原因有二。一是故事設定與故事風格出現衝突,二是此劇的舞台及轉場設計頗為笨重,亦與故事本身的風格不符,令觀眾難以吸收。
從觀眾入場在場刊內看到故事簡介開始,我們便得知這是一個有關鄧寬(張翼東飾) 的逃學故事,這還不是一般的逃學,而是一個逃到森林裡頭的故事。話說鄧寬因「面對巨大的教育制度牆壁和大自然的成長暗示,憤然於聖誕爬牆逃離校園」。當觀眾坐下便看到舞台後方有一棵碩大古樹,並由一條斜坡貫穿前方,將舞台一分為二,成功營造出森林氣氛。加上劇首由鄧寬率先表演的一段關於清朝將領鄧世昌,在黃海海戰戰敗時開船撞向敵方同歸於盡的皮影戲,讓筆者以為它將呈現一種奇特的虛幻風格,帶領觀眾走進一次奇異逃學之旅。然而隨著劇情發展,我們從森林回到教員室,透過歷史老師衛致遠(李小明飾)及數學老師朱鳳娜(柯家琪飾)的對話,卻發現原來事發地點仍是香港(或是與香港極為相似)。他們一邊談著關於鄧寬逃學四天的事,一邊抱怨現時香港教育制度面對的種種問題。當時空都如此貼近現實,故事設定便逐漸變成破壞氣氛,摧毀故事邏輯的元兇。至少,筆者想像不到以香港來說能有學生逃學四天之餘,並在森林內失蹤的話老師仍能如此輕鬆淡定,校方又能不知不覺任由其他學生如鄧寬好友阮嘉卉(譚芷翎飾)出入森林。於是每當筆者想投進男主角的狂想世界時,種種不合空間邏輯的設定又跑出來騷擾搞場,結果本該是荒誕跳脫的逃學情節便被寫實的故事設定拖回現實,最終還因虛實不分而難以投入。
本來,劇場內也有不少劇情虛幻背景現實的舞台作品諸如《百年孤寂》,他們都是根據現實設定繼而發展出自家的世界觀。《鄧》劇的故事設定未必不能成理。只是以目前的舞台及轉景設計來看,卻看出創作人有意區分出虛幻與現實的界線。《鄧》 劇的敘事模式多為「森林 ─ 教員室」二重奏的間場設計,先是一場關於鄧寬在森林內的「狂想」曲,再來一場教員室內兩名老師的日常對話。而此劇的舞台設計正如前文所述,以一棵大樹將舞台一分為二。創作人選擇利用燈滅轉場,透過將教員室內的辦公桌搬出搬入以劃分森林和教員室的部份。他們此舉看似令該劇虛實分明。 然而由於故事設定本身虛實不分,強行利用舞台設計隔開虛實只會帶來反效果,結果是虛的不上天,實的不觸地,一齣本來好玩跳脫的劇作,就此陷入一種虛實難分的尷尬位置,實在叫人痛心。
文末之際,筆者想在此分享劇內衛老師引述過的一個佛家故事。故事講述一個學者對佛學甚有成見,甚至想找當時知名僧人爭辯佛學之道。後來二人會面,僧人一直替他倒茶,直至茶滿仍不停手,文人見狀覺得奇怪,便提醒僧人茶杯已滿不要再倒茶。僧人便在此時說:「你的腦袋同樣已被成見充滿,再也加不進我的佛法。」也許,這是因為筆者被身外物(故事簡介、舞台設計及皮影戲)影響太深,以致帶著錯誤的成見觀看此劇,才會覺得此劇虛實難分。或許此時此地,筆者更需受一個永不倒下的「蘋果」啟迪心智,方能時刻警惕自己,永遠永遠不要填滿心內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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