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化藝術節2013──東歐芳華」邀請歐洲劇場獎得主李維‧朵金(Lev Dodin)與「聖彼得堡小劇院 ── 歐洲劇院」來港,在葵青劇院演藝廳上演契訶夫著名劇作《凡尼亞舅舅》,在最後演出的場次裡,劇院很多觀眾都是來自香港劇場界人士,有旗艦劇團的藝術總監、全職舞台劇演員、香港演藝學院講師、教授和學生等等,相信他們和筆者的想法一樣,盼望目睹俄羅斯劇場工作者如何處理被喻為難度最高的劇作家劇本。結果,演出並沒有令筆者失望,原因是導演充分令演員表現出,何為史坦尼斯拉夫斯基要求演員的表演體系,即是演員必須要在深化理解劇本的同時,不被劇本控制,同時用自己的身體和角色作有機性結合,這樣,觀眾才能徹底被演員征服,而不是看到演員在扮演角色。
演員要做到這種層次,並不是一朝一夕,而是須要長時間涉及情感上、表演技巧上和靈性上的訓練,這就是朵金對演員常說的「永不結束」的訓練。據了解《凡尼亞舅舅》採排了兩年才首演(2003年),這次我們看到的,是經過了十年的不斷磨練、整合出來的效果,不論在演出節奏、演員之間的默契,以及對於空間作出溶合的互動都是令戲劇愛好者難忘。須知道,由於契訶夫通常集中描寫的是日常生活,以及一群在滯悶生活中,日復一日磨損的人,他更以「自然寫實」的手法,進一步把這群人的內心起伏展現出來,把他們所追求的幸福,以及脆弱的想法呈現,其實是一件很「內化」的事情,而《凡尼亞舅舅》尤其著重描寫主角凡尼亞在甚麼生活環境下,堅決評定自己「沒有真正活過」命題,從而令觀眾思考自己的人生。
有趣的是,朵金執導的《凡尼亞舅舅》,相對反映角色內心的深層次矛盾沒有那麼明顯,反而多了一些喜劇效果的元素,例如當醫生初次和女主角接吻時,被手持鮮花的凡尼亞撞破,他立即以則身站立,舉起手上鮮花遮住頭顱,就如一個「人肉花瓶」在舞台上,引來觀眾發笑,幸好類似的處理並不算多,嚴格來說並沒有破壞原著精神。加上簡約的舞台設計和裝置藝術,令觀眾能夠長時間焦點集中在角色(演員)身上,感受他們的處境和靈魂。筆者尤其欣賞導演處理「過場」的手法,當觀眾進入演藝廳後,看到舞台上切割成上下兩個不同的空間,上部份是懸掛著三個巨大的乾草堆,充滿鄉野感覺;下部份是舞台的演區,基本上是一個空的空間,劇中一切有限的道具都是由角色在觀眾面前建構而成,雖然手法屢見不鮮,但是舞台張力在於各人的表現是介乎角色與演員之間,極為細緻地營造出故事的場景和空間的氣氛。
散場之後,筆者抓緊機會,透過翻譯的協助下,接觸這位師承史坦尼斯拉夫斯基學生波里斯.佐恩(Boris Zon)的導演,談及為甚麼一般演員做不到《凡尼亞舅舅》中演員的表演層次,他慨嘆說:「當今的戲劇工作者都以為,戲劇是由他們開始,忘記了戲劇其實是積累了歷代的文化而成,沒有再拓展下去。」看來香港旗艦劇團要走向這種藝術水平的演出,政府必須改變對劇團要求,給予全職戲劇工作者更多排演時間和思考空間,切勿再以票房收入、觀眾人數和製作場次,去量化劇團的藝術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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