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對香港樂迷來說,簡直是一個忙到不可開交和大破慳囊的月份,因為實在有太多音樂會舉行,當中更不乏港人耳熟能詳的大師級演奏家,例如郎朗、齊默曼(Krystian Zimerman)、安蘇菲‧慕達(Anne-Sophie Mutter) 等,以及「三藩市交響樂團」。
三藩市交響樂團自1911年舉行第一場音樂會後,迄今已有超過100年的歷史,先後有11名指揮擔當過樂團的音樂總監(包括港樂的前任音樂總監迪華特),期間亦曾被不少著名的指揮家和作曲家指揮過,例如伯恩斯坦、蘇堤、聖桑、史達拉汶斯基、拉威爾等。現任的音樂總監米高‧狄信‧湯瑪士(Michael Tilson Thomas)。
是次三藩市交響樂團香港音樂會是該團的亞洲巡演之行的第二站,同行的還有年輕中國鋼琴家王羽佳。兩場音樂會所奏的曲目各有不同,首場表演的是浦羅歌菲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和拉赫曼尼諾夫的《第二交響曲》,而尾場的重點曲目就是馬勒的《第五交響曲》。
筆者聽的是第一場音樂會。當晚首先奏的是《快速機器的短乘》,這是美國簡約主義作曲家亞當斯(John Adams) 的作品。根據場刊介紹,該樂曲的首演正是由湯瑪士指揮,因此他的演繹是具權威性的。
這首樂曲先由敲擊手以響板不停敲出四分音,直至樂曲完結為止,期間各聲部不停進出,交織出不同的和聲與層次。整首樂曲以銅管樂與打響板的樂手的表現最突出,儘管銅管樂器的聲量稍大,卻吹奏得十分輝煌,帶動著樂曲的氣氛。至於打響板的樂手,他是這樂曲的脊柱,所打的拍子、音量和音色要極度穩定,這需要很高專注度。他間中還要用腳踏來打低音鼓,一心二用,難度很高。
三藩市交響樂團甫一開始便奏這首熱鬧非常、相當具氣勢的樂曲,並用上了約80名樂師,確是先聲奪人,頗有「晒冷」的意味。
接下來便是《第二鋼琴協奏曲》。在演奏前,湯瑪士對樂團說了幾句,從他把雙手按下去這個動作估計,他可能是有感剛才演出的聲量過大,故希望樂團不要太大聲,以免蓋過鋼琴的聲音。
香港樂迷對王羽佳絕對不會陌生,擅長彈近代作品的她(特別是俄國作品,在她的專輯中總有些俄國曲目)在2010年已曾來港與港樂合作。雖然出道時被冠以「郎朗師妹」,但她的表演風格與師兄截然不同。她彈琴時的表現內斂,很專注於鋼琴上,並沒有誇張的表情。不過她的技巧與郎朗同樣高超,這點在《第二鋼琴協奏曲》中表露無遺。
浦羅歌菲夫把《第二鋼琴協奏曲》獻給自殺身亡的朋友,在開始時王羽佳確是把優美的旋律彈得帶點安撫的感覺,然後漸變激動。在第一樂章的華彩樂段中,有很多大跳躍的樂段,她像是有兩對手似的不停在琴鍵上飛快的跳躍,技巧無可挑剔。最令觀眾印象深刻的必定是短小的第二樂章,這是一首無窮動,只見王羽佳在高速彈奏時,雙手彈的音色和力度保持一致,全樂章一氣呵成。在樂章完結時筆者兩旁的觀眾都不約而同地「嘩」了一聲,可見王羽佳的表現明乎其實是叫人驚嘆。
至於樂團方面,它的整體表現不俗。不過由於主角畢竟是鋼琴獨奏,樂團主要是充當襯托的角色,所以沒有太多「搶鏡」的地方。較失色的是長笛手的音色較乾,氣聲很大,做句也不是太好。而湯瑪士的指揮手法也相當簡單,只是給各聲部提示,並聚精會神在數拍子,沒有投放很多感情在其中,又不時回望王羽佳,確保獨奏與樂隊能同步演奏,恰如其分地擔當獨奏與樂隊之間的橋樑。
不知道是否疲累的關係,王羽佳表演後像是很想盡快返回後台,與湯瑪士攜手謝幕時,鞠躬一次後便想離開,卻被湯瑪士拉停。而她加奏彈蕭邦的《升c小調圓舞曲》時,雖彈得宛如流水般,卻異常地急速,不禁令人覺得她是想盡快離開。
下半場開始時發生了一段小插曲,當湯瑪士站在指揮台時,發現大提琴和第一小提琴不是在他的正左右方,因此他彎下腰,親自調整指揮台的位置。
上半場樂團在遷就王羽佳,到了下半場樂團可說是得到釋放,能盡情地表演。最明顯的是湯瑪士的表現,與演出鋼琴協奏曲時相比,湯瑪士在指揮《第二交響曲》時的動作和感情豐富得多,時而向後彎曲,甚至90度鞠躬。
得以釋放的還有弦樂組。在此之前,弦樂組沒什麼表演的機會,但在《第二交響曲》終可大顯身手。在第一樂章中他們可真是拉得哀怨非常,並且層層遞進,建立張力。在優美的第三樂章更是把旋律拉得美不勝收,8支低音大提琴為樂聲增添溫暖。在終章時,小提琴在樂句結尾刻意把聲量收細,效果極佳。
其他聲部也發揮出色。例如單簧管手在第二樂章的獨奏仿如晨光初現,細膩非常。換了長笛手後,長笛的音色明顯較佳。至於銅管部也保持音樂會開始時的水準,穩定且清晰利落。
能聽到如此高質素的演出,難怪觀眾無不報以熱烈的掌聲。而三藩市交響樂團亦毫不欺場地加奏兩首樂曲。第一首竟是《鳳陽花鼓》,三藩市交響樂團果真為這次亞洲之行有所準備。他們這個版本有些特別,除了有很多不協和弦,也用上康加鼓打出不規則的節奏,別有一番特色。第二首是比才的《法蘭德爾舞曲》,在演奏前,湯瑪士請求華裔中提琴手給大家翻譯他的說話,原來湯瑪士希望觀眾能按他的指示一起拍掌,共同演出。只見湯瑪士有時在拍掌示範,有時要求大家一起「啪」手指,最後更指示所有人瘋狂地拍掌,跟觀眾一起玩得不亦樂乎,令音樂會在一片歡樂和熱鬧的掌聲中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