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戲寶《帝女花》是唐滌生先生及任白的傳奇作品,在香港曾以多種不同表演形式演繹,歷久常新,每次重看或重聽,心頭總是另添滋味。
今次,積極推廣中國舞蹈文化的「香港舞蹈團」選擇了這個經典作品,還邀請了兩年前以話劇形式排演了《帝女花》的鄧樹榮先生當導演,及去年於葵青劇院上演《沒有主義》的邢亮當編舞。我一直好奇,一個故事性如此強又深入民心的作品,今次會如何以舞蹈的形式被呈現上舞台呢?
整個演出以「金童玉女」來貫穿整個故事,甫開幕就有一對身穿白衣的金童玉女在燈光下共舞。在沉重而緊張的音樂下,二人時而親近時而分散,隨著玉女倒地金童獨舞,導演鄧樹榮和編舞邢亮的對話,焦點轉到台兩側的兩位舞者。他們在白光下穿上舞衣,及後在很多幕這兩位金童玉女都在台側,感覺他們既是周世顯和長平公主,也是塵世間的男男女女,守望著這一首淒美的情詩。第六場〈迎鳳〉中分別以身體和言語說故事的兩個金童玉女,訴說著自己既是周世顯又是長平公主,既是金童又是玉女,既是男又是女的雌雄同體,夢裏夢外,道出「捕捉不住的改變形成一團黑色、自由的追求成為了包袱」的生命無常。
個人來說,演出最難掌握的是舞者所代表的角色,他們的重要性在於大家也熟知《帝女花》的故事,自然不禁帶有期盼和聯想。同樣的角色在各幕時有由不同的舞者擔當,某些場次更有多位舞者同時演繹同一角色以達演出效果,事實上我至今仍不肯定我是否弄得清,不過也許都不太重要。然而,角色之間的關係以優美的舞姿與無言的溝通來表達,某些場次如第二場〈香劫〉崇禎皇帝與太監的逃跑,第三場〈乞屍〉周世顯心痛欲絕地為長平公主蓋上黑紗,及第四場〈庵遇〉中十二位舞者低下頭像是悼念著的情景,仍深印我腦海,就是因為這些無言無語的片斷,它們帶給我深深的感動,就像寒冬的冰雪,凝固在我的心坎。
當導演表示想要「不用一個線性圖解的方式去解釋劇情,而是抽取每一場戲的精神」時,我正好奇各場的精神會如何不同地演繹?在第五場的〈相認〉,其中一位舞者跳出角色,分別告訴飾演長平公主和周世顯的演員應該如何舞動身體及培養內心感覺,去表達對對方的情感,立即引來觀眾哄堂大笑。雖然這個處理讓過程變得生動,亦透過言語去為觀眾帶來了一點指引,我卻不喜歡這個安排破壞了演出的美感,那可望不可觸碰的美,說穿出,美就滅了。事實上,整個晚上我都不住在心底裏讚嘆:「好美呀!」從服裝到燈光到舞台到音樂到舞者,真的好美。那些徐徐飄落的花瓣,伴著舞蹈構成一幅醉人的畫,亦隨著舞者翩翩起舞而紛飛。不可不提的是那教人心碎的結局,〈香夭〉由在台上孤單的播放器淒美地奏出,台中吊著的鐘諷刺著時間的播弄,兩旁紅色的燈光像是兩行紅燭淚,叫人既心疼又心酸。
在文章寫到末段的一刻,餐廳剛播放著音樂這樣唱:「It's only words, and words are all I have, to take your heart away」。四十年前Bee Gees在歌中告訴我們話語的力量,今夜,聽著這首我喜愛的歌,我在回味那無言的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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