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要看多少遍Swan Lake?
文︰項璟怡 | 上載日期︰2009年8月17日 | 文章類別︰藝術寫作計劃學員評論

 

節目︰天鵝湖 »
主辦︰香港芭蕾舞團
演出單位︰香港芭蕾舞團 »
地點︰沙田大會堂演奏廳
日期︰26 - 29/3/2009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舞蹈 »

七八歲,第一次看舞劇,第一次上芭蕾課,未諳情事,乖順地傾慕。

 

中學住校,你在晚飯後塞給我一盒卡帶,我戴著耳機去上課,柴可夫斯基(Pyotr Ilyich Tchaikovsky)讓枯燥的自習化身淒美的晚禱,那早已不是第一遍聽《天鵝湖》,依然如饑寒的胃欣逢甘暖的湯,之後,有了錄像帶,有了光碟,有了網路上俯拾皆是的視頻,看過,又倒帶,快進,或者一幀一幀定格,細數32個Fouette(揮鞭單腿轉)。

 

但這一次又坐進劇場,音樂尚起,幕布未揭,心裏已經有個聲音在說:是了,就是這個。

 

十九世紀初足尖鞋誕生,1821年法國F‧比阿斯用腳尖起舞的造型繪成版畫流傳至今,1832年舞劇《仙女》改良舞裙的繁冗細節,薄霧輕紗,浪漫無以名狀,不久,又有Tutu,經典的短舞裙。

 

我們的口味,早已被慣壞了。

 

是次芭蕾舞劇《天鵝湖》,以Marius Petipa(Acts 1&3);Lev Lvanov(Acts 2&4)的舞蹈編排為藍本,劇情回歸有兩層:一則王子(Prince Siegfried)導師,詼諧的丑角,取代了王子的隨從。

 

我一直比較保留舞劇中摻雜過於具象、過於生活的角色,以及手勢和造型,比如芭蕾舞劇《巴黎聖母院》的鐘樓怪人,劇情中根本無法起舞,只以一個駭人形象在台上行走,僅僅是對敘事性的一種妥協。

 

我們為何觀舞?

 

借機疏離(逃離)現實,借機放慢(放大)現實,相當一種「呼吸」──本也是舞蹈的精髓所在。

 

二則,大慰我心的是,殉情的結局終得保留。

 

音樂原曲本就是憂傷的基調,王子初遇奧德蒂(Odette)那一場,私訂終生,美麗與哀傷是多麼接近的兩者,天鵝,或者扮演她們的纖細舞者,在弓弩(男性)之前,如果沒有救贖,都是溫順的獵物。

 

而黑色的奧狄莉(Odile)則是悲劇圓場的漂亮誘餌,傲慢,氣度不凡,造型姿態幹凈俐落,我的少年時光對她傾注了更多的認同。第三幕,明知感情在這一場會變調,會荒腔走板,劇情激化逆轉,依然被驚艷完全淪陷,這麼多年,這麼多遍,三幕還是大愛。

 

然後,順理成章,十八歲剛剛成年的王子,國之重器,為

一見鐘情賠上性命。

 

理智一點考慮,自當扼腕嘆息,果然「溫柔鄉是英雄塚」,好比你情竇初開那一年,戀上一個長你數歲的芭蕾女伶,家人未嘗不是滿臉黑線——不是不懂那種清新絕俗的吸引,只道芭蕾殘酷,現在青春璀璨尚不知覺,等到她年老珠黃跳不動,莫非你陪她當壚賣酒不成;又道美麗若伊,一二不過三,見多自然就不稀罕。你忍痛不敢說,這一晃十年,再沒有人像她,「初見顫動的感覺」。

 

效率社會,我們在青澀年紀已經學會,世間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並非自命不凡,亦非勇氣可嘉,只是深諳妥協之道,迂迴之術。

 

臨到晚餐,問你的字典裏可也曾收錄「殉情」二字,你大笑,怪我瘋癲。食色當前,及時行樂,童話,唯有一遍遍躲進劇場去看,去哭,去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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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中文大學歷史系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