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娛樂家》在開場前透過劇場廣播「嚴肅」地和觀眾開了個別有意義的玩笑:「今晚梁詠琪因事未能演出——」,(為數應該相當不少的fans)觀眾畢竟單純直接,台下即時就是一下相當合拍而充滿了失望、感嘆、無奈和可能想「割凳」的百感交錯的「啊」一聲;然而其後一句「——她的演出將由詹瑞文代替」時,他們也是非常認同和安慰地「嘿」笑將起來:詹瑞文的出現代表著這只是一個捉弄大家的玩笑而已。這一聲「啊」和「嘿」的節奏跟出現時間比劇中任何的聲音效果都精準,也正正對應著《大娛樂家》所想要探索的有關所謂「反思娛樂」的課題。
場刊中的「導演的話」提出有關「用一個充滿娛樂性的作品去評論娛樂,有一個本質上的矛盾」的問題。導演說這個矛盾的問題還沒有定論,可製造梁詠琪的「失場」和詹瑞文的「進場」的玩笑,正質疑了在香港要辦這樣一個「踩綱線」的知性演出的可能性。觀眾要的不是甚麼深化的探討,而是梁詠琪的秀色和詹瑞文的搞作。其實當《大娛樂家》的宣傳出現之時,我們應該早就意識文化娛樂化和市場經濟之間的微妙關係,在自掏腰包有意識地要來看明星之餘,也馴服於製作人的狡黠:「我進去看一齣評論娛樂的舞台作品」。至於「反思的意圖」在這個充滿了娛樂性的作品中到底被消解了多少除了導演外不得而知,他們絕對不為娛樂觀眾而給觀眾娛樂,劇中一直環繞著「請你記著我」這個主題,從感性回憶的層面探討目前娛樂問題所在。
過夠了沒有明星憑藉的苦日子,這個年代失去了陳百強、黃家駒、羅文、張國榮、梅艷芳,我們的集體回憶那裡去了?於是目前最好賣的會是「三CD單碟價」的舊日情懷系列,而許冠傑仍然場場都爆。《大娛樂家》也抓著這種香港獨有的都市情懷對症下藥,要娛樂有娛樂,要反思有反思,要唱歌有唱歌,要搞笑有搞笑——要回憶也有回憶。雖說香港是個沒有回憶的都市,但大家仍然靠回憶為生;可梁詠琪仍然未是大家的回憶,她唱「當你見到天上星星可會想起我」時帶著酸酸澀澀的不甘,深邃的舞台垂下脆弱淡泊的星光,我想起劉嘉玲在電影《阮玲玉》中說希望幾十年後仍然有人會記得她,難怪梁詠琪要宣唱「為明天事業尚未被受落可誓不出嫁」。填詞的劉德華坐在台下,觀眾「華仔華仔」的叫得窩心,他半隻腳踩在八十年代相信當比梁詠琪笑得開懷。至於身懷絕技的詹瑞文在舞台上的身體和語言節奏的掌握仍然輕鬆自如,不論是獨腳戲、群戲、蹋躂舞、和陳立華的二人相聲都一方面配合整劇的氛圍同時展現了個人的獨特神韻。可惜劇中幾乎都是較為誇張的演繹,其實陳立華的暗啞低迴反而充滿光采,雖然沒有太多娛樂性卻潛伏著令人回味的感動。
然而不論如何,站在舞台上一剎的光輝就是演員的永恆。尾聲梁詠琪唱「未來的就是在而家」不也正是麥兜的「爸爸在過去媽媽在未來只有我留在現在」的狀況。當「偶像相聲」中梁詠琪、藍奕邦和詹瑞文、陳浩鋒真情分享對林憶蓮和羅文的回憶,就連林憶蓮也要被梁詠琪懷念起來時,在華麗的水晶吊飾裝置下,星光璀璨是如此的經不起,「歡樂今宵再會」也是一闕悲壯謳歌,我有理由相信,原來回憶才是這個年代最美好的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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