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話劇團的《桃花扇》,改編自孔尚任的清代傳奇《桃花扇》;由蔣維國改編及導演,羅永暉設計原創音樂,梁家權負責編舞及形體設計,何應豐負責製作設計。
《桃花扇》述南明復社領袖之一的侯朝宗與秦淮名妓李香君的愛情故事,藉兩人的命運反映了南明滅亡的淒涼景況。
根據廖玉蕙著的《細說桃花扇》所載,「《桃花扇》登場人物,除掉無關緊要的扛旗打傘、家丁小使雜角之外,有生旦淨末丑計三十一位角色,從各角色口中提到、而未登場者更高達兩百人上下,要描摹偌大的南朝新事,確實是個大工程。」由此看來,要將《桃花扇》搬上現代舞台,並非易事。
是次香港話劇團的改編,以簡潔的舞台設計,動人的原創音樂,將《桃花扇》的故事梗概重現觀眾眼前,整體上感覺流暢,不乏動人之處。其中講述清兵直逼揚州之際,明將史可法(廣州市話劇團前團長蕭瀚森飾)夜半面對三千殘兵,悲憤焦急地發施號令的一幕,最是感動人心;這是由於蕭瀚森的演技自然,感情真摯,演活史可法的威嚴與愛國之心。相對之下,男女主角潘燦良及馮蔚衡(分別飾演侯朝宗及李香君),演繹是中規中矩。另外,在形體動作上,多幕描寫戰爭及亂世的場面均以一些現代舞為基礎的身體動作去象徵,頗為重覆沉悶。
而人物塑造方面,柳敬亭是原著中的人物之一。今次在編劇的重新演繹下,柳敬亭(李鎮洲飾)除了仍然是劇中人外,也是全劇的說書人。而編劇更省卻了原著中「蘇崑生」一角,由柳敬亭肩負起此角在劇中的任務,例如教李香君唱曲及為她千里迢迢寄扇予侯朝宗,柳、李二人彷彿有著深厚的師徒關係。既然他被塑造為與香君如此親近,再由他兼任全劇的說書人,很易令觀眾對他所述香君的遭遇感到動容。
但由於柳敬亭既是說書人又是劇中人,儼如一個權威人士,不但掌握了整個故事的前因後果,而且洞悉故事中人物的性格。因此,觀眾頗易被他的說話和情緒所主導,欠缺足夠的距離與空間去思考。比如香君怒?馬士英和阮大鋮,遂被罰躺在雪地上而大病一場後,柳敬亭見她情緒悲慟,自己也語帶激動地勸她振作,並說她怒?狗官的行為更勝鬚眉。其實,觀眾親睹香君的勇敢表現後,未暇細味或思量,隨即又聽到柳敬亭(亦即說書人)對她的激賞,觀眾便難以有自我判斷的空間。(也許,柳敬亭在此念一首詩或詞,唱出香君的遭遇,會更為含蓄,能容讓觀眾再三思考。)基於以上論點,筆者認為,讓劇中人柳敬亭作《桃花扇》的說書人,未必是一個理想的安排。
最後想談一談是次《桃花扇》的結局和原著之間差異。原著寫侯、李二人最後分別逃頓於山中,彼此偶遇時竟忘了身在清淨道場上,不覺取扇共訴衷情,張薇道士見狀,怒奪二人手中的桃花扇,將它扯成一條條,並對他倆曉以家國大義,二人終如夢初醒,雙雙入道。但在是次改編中,侯、李二人在重逢後雖恍如隔世,但卻是互問對方是誰,並說彼此也蒼老了很多;這倒不像暢敘離情,反而似一早已有看破世情的入道之心。而最特別者,是李香君主動將桃花扇扯破,暗示她比侯朝宗更為果斷,就正如當初拒絕接受阮大鋮所送的嫁奩,也是李香君率先提出而堅持到底的。
在編劇這個全新詮釋下,女士的主動、果敢、灑脫,更勝男士,大有高舉女性地位的意圖。在現代香港女性地位高於從前的情況來說,這個新詮釋無疑是有其意義。不過就情節發展而言,侯、李二人在歷?期間彼此仍心繫對方,如果說他們能自斷情根,自發地拋開兒女私情,有點牽強;比較起來,原著所述當頭棒喝的頓悟是來得自然些。
總括而言,香港話劇團能以現代的劇場手法,將中國著名的古典文學作全新演繹,實在是一個不俗的嘗試。
本網站內一切內容之版權均屬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及原作者所有,未經本會及/或原作者書面同意,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