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沒有看過《紅玫瑰與白玫瑰》的原著,因此可以從一個「原創」的角度理解由「中國國家話劇團」演繹的舞台版本。由「國家話劇團」演繹的《紅》劇版本,由羅大軍改編,田沁鑫執導,配合一眾年青演員。除著意重新塑造張愛玲的經典之外,更想藉些帶出一些命題予觀眾思考,而筆者讀到的是:對於當時女性這個形象的思考。
劇場以六人分飾三角的形式進行,由於飾演佟振保的兩位男主角高虎和辛柏青有大量戲份,觀眾自然而然會把焦點集中在他們身上,以此外延出去。但若果換另一個角度,以孟煙鸝與王嬌蕊兩位女主角為中心,更能切身感受她們不能自主、被動的形象。劇場一開始,便交代孟煙鸝與小裁縫的姦情,而姦情的原因,是由於孟煙鸝與佟振保這段婚姻,是由父母決定的,孟煙鸝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默然接受。接下來,佟振保對於這位妻子,也是極盡侮辱之能事。例如劇場開始後不久,便不斷罵她「不行」,因此選擇的姦夫比她「更不行」。甚至有一幕佟振保不斷呼喝孟煙鸝做事,反覆指責她這個做不好,那個做不好。過程雖然充滿笑位,但孟煙鸝那種被壓抑的形象,徹底曝露出來。
王嬌蕊方面,雖然她與佟振保兩者是互相吸引,繼而互相勾引。但對於佟振保而言,似乎王嬌蕊更多屬於一種「貨物」、一種解決欲望的物質。由此至終,王嬌蕊這個角色都跟隨著佟振保的心理活動而走,甚至為了佟振保,與丈夫王士洪離婚,但離婚之後,又得不到佟振保的愛。佟振保勾引完王嬌蕊之後,卻說囿於道德枷鎖,自己已經是一個成婚之人,不可以背棄家庭,因此拋棄了王嬌蕊。無奈,王嬌蕊最後選擇嫁給了一個朱姓的商人,終其一生,受到佟接保這個人的影響極大,彷彿是他的足跡建立了她的生命。
對於這兩個以男人為軸自轉的典型中國婦女形象,導演也安排了渲泄的出口。孟煙鸝忍受不住閏房的寂寞,與小栽縫結下一段禁斷的情緣,引起佟振保的強烈不快;而王嬌蕊再婚後,重遇佟振保,談及前事,只剩下無限唏噓。或許這是一種劇本上的「補償」作用。劇中的兩位女主角都備受壓迫,一切事情環繞著佟振保這個男人展開,亦不斷受他們的控制,而孟煙鸝的紅杏出牆、王嬌蕊的再婚,對於佟振保都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也可以看作是一種女性自主的象徵,有時候背叛就是權力的顯示,是自主的表現。於此,兩位女主角得到一定程度的「補償」,劇場踏入尾聲,扮演佟振保甲的男主角辛柏青扼殺了扮演佟振保乙的高虎,場面悲哀無奈之餘,也讓這一連串遺憾落下帷幕。
上面提過,導演在處理上述問題時,採取了六人分飾三角的形式。辛柏青飾演的佟振保與高虎飾演的佟振保既互相扶持,又相互對抗。戲謔妻子孟煙鸝的時候,兩人一唱一和;勾引王嬌蕊的時候,兩人起初同聲同氣,但去到後來,辛柏青飾演的佟振保代表天使的一面,戰勝了高虎飾演的佟接保的心魔,放棄了嬌蕊。而兩位女主角方面,胡靖釩飾演孟煙鸝甲;趙焌妍飾演孟煙鸝乙,分別代表煙鸝深陷情欲,以及道德為先的一面。而秦海璐飾演的王嬌蕊是青春活潑而大膽的;王詩蒙飾演的王嬌蕊則是成熟大方的。整套《紅》戲就在一個角色兩個演員之間,不斷掙扎、擺蕩、跌宕、衝擊,相互揭露對方隱藏的心理面,牽引出極大的張力。
導演田沁鑫說過,《紅玫瑰與白玫瑰》是反映二十四歲時的張愛玲。無論是二十四還是四十二的張愛玲,都擁有一種與別不同的少女細膩的觸感,化之於戲劇,成為獨特的心理描寫,人物的形象因此而玲瓏剔透。觀眾自在這些人物讀到自己想要理解的東西,可以是關於女性這個身份,可以關於是男性這個角色;也可以是一段有緣無份的愛情,也可以是濃得化不開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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