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緣中的時間和人物
文︰何俊輝 | 上載日期︰2004年1月9日 | 文章類別︰藝術節即時評論

 

節目︰半生緣 »
主辦︰進念.二十面體
地點︰葵青劇院演藝廳
日期︰13 - 16/11/2003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林奕華、胡恩威把張愛玲的小說《半生緣》搬上舞台,讓觀眾於劇場中感受到許多跟「時間」有關的東西。

 

舞台上懸掛了一個時鐘,令早已得悉整個演出長達三個半小時(不設中場休息)的觀眾,看戲時自然會同時留意演出時間還剩下多少,怕自己沒有耐性繼續看下去。「三個半小時等於時間漫長」這種屬於都市(香港)人的時間觀念(劇末以錄像片段來展現出生活節奏、變化急速的上海,亦是這時間觀念的寫照),跟劇中顧曼楨與沈世鈞分開了十年的痛苦、無奈、難受程度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十年,也不像舞台上的旋轉布景般,轉一轉便象徵著一個舊時代輕易被一個新時代取代。胡恩威以擺滿書的書架象徵十年前,貼切地配合到演員的表演方式,即演員在演繹角色的經歷和感受時,是與角色一起面對觀眾而非面對演戲對手,產生出一種把張愛玲的文字神髓(字裏行間滲透出角色的缺陷) ,尤如唸書般唸出來的獨特劇場效果;胡又以擺放了舊式音響器材、家居雜物的組合櫃象徵十年後,卻跟台上的角色顯得格格不入。

 

表面上,顧曼楨與沈世鈞是被各自的家庭中斷了姻緣;但事實上,二人並不像《羅蜜歐與茱麗葉》或電影《向左走‧向右走》的男女主角般,會嘗試打破導致「被迫分開」的時間因素(俗稱'Timing' )或人為因素,主動尋回對方、跟對方再續情緣,而是抱著自我放棄的態度,身不由己地跟討厭的人 (顧的壞丈夫祝鴻才)或退而求其次地跟愛得不深的人(沈的妻子石翠芝),渡過漫長兼難涯的歲月。明顯地,《半生緣》帶出了一個信息──人應正視心中的所愛(不論是人和事),而非被迫或勉強過著自己不喜歡的生活;可惜在現實生活裏,像顧與沈的人,卻多的是!

 

《半》劇最可觀的地方,要算是眾演員的精湛演技。當顧曼楨跟沈世鈞道?後,她孤寂無援地困在被昏暗燈光籠罩的家中,飾演她的劉若英喊出她心裏的感受:「太靜了,反而有點異樣!」張愛玲筆下的蒼涼味,便因劉能感同身受地釋放出角色的複雜思緒,而具體活現在舞台上。此外,曼楨跟世鈞重逢的一埸戲,劉若英演繹的每一句台詞,均蘊含著一種歷煉了十年的苦澀味道,苦中又偶爾?透出絲絲熱暖,使人看得動容;從廖凡的眼神、臉容中,可見沈世鈞是個內向、慣將大量心事埋藏在心底的人,觀眾會感受到他生活得極不自在;顧曼璐總是妒忌妹妹顧曼楨,飾演顧曼璐的丁乃箏狀態大勇,把這角色的妒忌心態拿捏得很準確、細膩,尤以發瘋地狂笑的一段戲,將妒忌親妹的失控情緒演得非常奔放;觀眾看著陳立華,真的覺得他所演的祝鴻才壞到透,令人討厭!但壞得來,陳又演活了這角色的人性化一面,他在劇末表現出自己虧待了顧氏姐妹的自責之倩。

 

自責,上述角色之所以得到很大的演技發揮空間,原因在於他們都有自責自己未能愛自己、愛別人,勉強 / 被迫 / 有違良心地做出許多傷害自己、傷害別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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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會員。影/劇評人,熱愛各種藝術,討厭偏見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