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新視野藝術節」的宣傳資料,《月亮光光》(「《月》」)是潘少輝與鄧樂妍連同「廣東現代舞團」及「香港創樂團」的集體創作, 靈感來自八十年代香港以殭屍為題材的電影, 結合殭屍的靈幻「魅」力及特有人物的搞笑形象,演繹出驚狂一夜。
而電影中最膾炙人口的,是已故演員林正英所飾的道士形象。不過, 在《月》中,除了在開首的錄像, 展現中國殭屍在香港鬧市中穿梭過著常人生活又時而跌倒的滑稽面貌,及期後演員有時做出中國殭屍的跳躍動作外,整體上還是以西方的殭屍形象為主。如果觀眾因宣傳資料而期待著中式殭屍及道士出現的既驚且喜式娛樂, 相信定必失望。唯一安慰就是在《月》中,不止一次重現了林正英在劇中的對白,大概就是「做人要爭氣, 死要斷氣,如不斷氣,害人害己……人死時心中有氣, 閉結在胸, 成為殭屍」,這觸發起期待港式殭屍電影元素的觀眾之集體回憶。
所謂 「閉結難舒」之氣, 原來是貫穿《月》的主旨,正如潘少輝在演後談中所說,八十年代的香港有回歸前的恐懼及怨氣,現今的香港又有當下的怨氣。是以《月》所出現的群鬼皆以不同的方式把怨氣表達出來。或許正因如此,整個演出的調子和氣氛偏向嚴肅和沉重。然而宣傳資料中又把《月》介紹為:「…… 一個時空交錯的「蹈」場空間,流行文化與當代藝術融合,台上台下一起印證此時此刻的「氣」與「戲」,「惡搞」難逢!歡迎觀眾作萬聖節裝扮,盡情狂歡!」但其實,當中並無甚麼歡樂的訊息可言。
在鄧樂妍(身兼音樂總監和作曲)的帶領下,富創意的音樂元素,揉合中西樂器與特別的音效,成功創造了一個怪異、陰沉和孤寂,卻又活潑不息的殭屍世界,絕對配合化身為西洋殭屍的演員/舞蹈員的獨舞、雙人舞及群舞。而吊在舞台中間的白色長紗,時而作為投影錄象的功具,時而成為令演員/舞蹈員若隱若現的道具,靈活多變。加上潘少輝的編舞,特別是純男性及純女性的群舞頗有看頭,整體上不乏娛樂性。
演員/舞蹈員所演繹的怨氣很多時是個人化及概念化。「個人化」者如以怪誕屍新娘為藍本的角色;「概念化」者如男女間感情或肉體上愛恨交纏等。直到後來,忽然眾殭屍高舉抗議標語(大部分是針對香港事件或現象的)同時播放類似新聞報導的聲音,而觀眾席的大白燈亮起,幾 「隻」殭屍逐級逐級地爬上觀眾席,讓觀眾無法再安然躲在劇場的黑暗中,被迫要作出思考。整個演出的高潮位突然是如斯「社會化」,但由個人化及概念化,如何串連或過渡至社會化的個潮位,看來沒有章法可尋,其實有點突兀,要觀眾掌握整個演出的脈絡發展並不容易。不過,這一幕倒有可取者,就是道出了現今香港社會的民怨沸騰之處,足以令死人也不瞑目,促使觀眾在大白光中思考。可見箇中的舞台效果是頗強烈的。
最後,《月》以一曲悠和的古琴聲及現場水聲的效果作結,大有叫人收拾心情的反高潮之勢。據鄧樂妍在演後談所解釋,是想觀眾都安靜下來,因凡事總會迎刃而解的。這種樂天的想法是可欣賞的,但她與其他創作人在《月》中苦心經營的怨氣及高潮位,似乎是平白浪費了。這樣以安頓觀眾作為演出終結的手法,無疑就如一道麻醉藥,叫剛被挑動起腦筋思考的觀眾 「收工」。這樣看來,《月》的終結就如殭屍的本質一樣,怪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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