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日的戲劇匯演,有三齣題材截然不同的戲。
「戲隨意集」的《沉船記》,是本地業餘、職業戲劇圈皆罕見的性喜劇。編導徐偉倫把三位男主角的北上尋歡經驗、心態,描寫得清清楚楚-阿東(丁美森飾)是「叫北姑雞」的老手,他靠尋歡來重拾自己的青春活力,不想天天見到老態畢呈的妻子(即阿梅,張蕙嫺飾);阿南(蔡松合飾)覺得香港的女孩子有太高的擇偶要求,不像「北姑雞」春蘭(張樂詩飾)般可以隨時讓他愛個夠;一索(盧文佑飾)是尋歡的初哥,他從沒有實際的拍拖、性經驗,遂靠北上來「開齋」。有了這樣的經驗、心態作背景,加上三位男演員都能把其角色的個人特質演得恰如其分,便能替整齣戲炮製出惹笑的笑料,例如老手教曉新丁若干北上尋歡的術語及應抱的心態,不論是「沉船」還是「叫雞救國」,都因刺激到觀眾的想像力而沒法不笑出來。此外,編導又揭露了三位男主角都靠北上尋歡來尋找愛的感覺,令三人捲進了三男一女(妓女)的「情敵」關係中,成功炮製出吸引到觀眾的戲劇衝突、高潮。
當然,《沉船記》的編導水準仍及不上陳慶嘉(電影界的性喜劇編導高手)的作品(例如《絕世好Bra》、《戀上你的床》),乃在於《沉船記》的三位男主角衹是空談性與愛,沒有做出一些實質的東西,來彰顯性與愛的魔力、精神、矛盾、危機、困局……並用該些東西構成的場面,令觀眾體會到他們如何為自己的生活、感情前途作出決擇。具體一點來說,劇中沒有甚麼場面令觀眾覺得阿東可以從春蘭身上獲取到青春活力,亦沒有甚麼場面描繪阿南如何面對春蘭這「講錢不講心」的妓女,既然她跟香港的女孩子同樣市儈,有甚麼東西可以令他仍那麼癡戀不捨?劇本不能給予觀眾答案。
演員張樂詩很有自知之明,沒有以「扮講湖南口音」的方式來演春蘭,幸好她演得夠奔放,就算不似個妓女,也會使人覺得她是個「不正經」的人。飾演阿梅的張蕙嫺演得不夠自信,咬字也不清楚,令她跟阿東的戲份不好看,尚有改善的空間。
《二嬸》中的「二嬸」,觀眾祇能短暫地見到她的身影、背脊,「業娛劇社」的編導馮兆章沒有讓她在劇中露面,這安排不禁令人聯想起潘惠森編劇的一些劇作,總會有一個經常被其他角色提及,有重要作用,卻不會亮相的角色。
不過,筆者覺得這安排在《二嬸》中就用得不恰當,既然連劇名也用上這角色名,無論如何,也應清楚讓觀眾知道「二嬸」是何許人,可是現時觀眾祇知道二嬸是個勤奮的傭人以及一個會將兼職賺來的錢存入「大家姐」戶口的「大好人」,卻不清楚這角色的身世、生活習慣、性格、對待別人的態度……等等,這便無法道出她跟戲的主題(家庭成員的隔膜)之關係,即使描繪兩姐妹為上一代留給「二嬸」的一塊玉而起了爭執,也無補於事。
導演除了用「二嬸」來彰顯戲的主題外,也採用了其他方法,包括在佈景、道具和聲音的處理上,花了不少心思-舞台上有一間用白布間格成的房,當三兄弟姐妹向房間內的父親講說話時,觀眾便祇會見到由燈光投射成的父親倒影,而父親的聲線亦被混音成欠缺「現實感」,兩者俱能將家庭成員之間的隔膜表露出來。此外,演區中有四把開動著(其後關閉)的風扇,看來是想炮製以道具特質喻主題的效果,可惜不但效果未能達到,反而覺得浪費電力。
不過,最成功將家庭成員之間的隔膜感帶給觀眾的元素,始終是家庭成員本身。劇末眾家庭成員戴起黑超,彼此站或坐得遠遠的,令觀眾感受尤深。
飾妹妹的演員演得夠潑辣、入戲,是演技較好的一人;其他演員的表現,則中規中矩。
「心郁郁舞台空間」的《騎呢學堂》,是描述一班非典型老師如何教導一班非典型「廢柴學生」,他們身處的學校,就是社會的縮影。
全劇分為兩部份。前半部份,美術老師教學生賞析紋身、「無添加化粧品」;英文老師則帶領學生泡酒吧,並靠跟鬼仔/鬼妹溝通來學英文;校長就重視學生的學費多於一切,可見編劇蕭新泉的筆觸十分貼緊潮流的觸覺,荒誕地指出香港社會是一個消費、市儈的社會,正如「人體素描課」這場戲的含意-不少人都為錢為成績才學習。後半部份就更好看,編劇筆風一轉,把回歸後六年來的不少特區政府醜態、政治面貌,巧妙地融入學校的處境中。戲裏忽然來了幾位「親中商人」,在收購了學校後,製訂了一連串強迫學生遵守的校規(當然有提及剝奪學生自由的第23條),要學生自我增值(一味補課)及高唱共產式校歌,而像董建華的校長、像葉劉淑儀的老師,像民主派與民建聯的兩批老師亦陸續亮相,極盡挖苦諷刺之能事,笑位又多,但當看到一班學生如五十萬市民般示威時,又會笑得有意義、笑得無奈。
所有演員都能以誇張、醜化的演技,演得奔放投入,使人覺得劇中的處境就係一個「動感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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