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WAVE次世代劇場的速寫
文︰小拾 | 上載日期︰2002年3月31日 | 文章類別︰藝術節即時評論

 

主辦︰香港藝術中心
地點︰香港藝術中心
日期︰5 - 31/1/2002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WAVE可解作搖晃、波浪、揮手等;而《WAVE次世代劇場》同樣解作在香港的劇場世界裡飄揚著,為劇場帶來一點浪花,同時向劇圈的新動力、新元素招手。香港電影發展有稱為新浪潮電影,不知道《WAVE》可否亦視作劇壇的新浪潮?

 

不管怎樣,今年的《WAVE》已掀起了第四個波紋,相信與第一浪比較,或許欠缺了那份新鮮感,但除此以外我深信一切都不會遜於以往的。

 

就以評論來說,今屈的評論人除了出席演後座談會外,我們還可以跑進表演團體的排練場,一看綵排情況,讓我們能更深入了解、分析每一個製作。其實許多時評論人就好像一個畫家,我們總希望把看到的用筆繪出來,當然單是繪出一切實景是不能滿足畫家欲望的。因為有了相機後的世界,繪畫實用畫已沒了成功感;相反,繪畫藝術性的畫卻能成為畫家、觀畫者,甚至物件帶來興奮的感覺。當然畫藝術性的畫亦要對被繪畫的物件有所認識及充滿好奇心。就這樣一個評論人若能與創作人演前交流的話,我相信評論人對那「物件」的認識必會加深,同時亦能富於感興地去「繪畫」。當然「畫家」可創造畫面,但緊記不能、不可改變「物件」。

 

現以《WAVE》七隊演出團體來「繪畫」,包括懇井聚的《陷家橙》、形相軸的《兩種不相關的生物在擁吻》、靚春三角柱體的《塞高羅積高.艾斯勃理文及燕菲雅塔》、福嬌的《+02》、Local Walkers的《超人Superme》、好朋友製造的《男人四十仲戇居之愛情砵仔糕》及瘋竇的《煙幕,早安》。

 

從這七個畫面裡,我所看到的有以下幾個剖面:歷史(History)、根源(Root)、生活(Life)與身份(Identity),雖然評審人員對作品的選核時並沒甚麼規定的主題,不過當筆者觀看所有演出後,卻得到一個有趣的演出口徑,或許這是我一廂情願的「對號入座」,但這聯想卻為我帶來豐富的「繪畫」意念。

 

《陷家橙》是借卡夫卡的《蛻變》(Metamorphosis)來說有關六四的故事,而《男人四十仲戇居之愛情砵仔糕》便以零碎的香港歷史來串連一個愛情故事。似乎歷史是一個很好的故事元素;那一幕幕的歷史,或許是親身經歷,或許只是淡淡一瞥,但那一切都會在腦海裡留下點滴,就如一張相片一樣。羅蘭巴特(Ronald Barthes)於《Camera Lucida》一書裡說:「相片的吸引力在於它能賦予觀者的歷險感 (Adventure),那種凝固了的動態活躍(Animate)了人心,讓歷險旅程發生。」也許這個原因,令墾井聚的朋友那蒙濃的六四印象,隨隨地帶他們跑到六四的「歷險」裡,當中他們表達了對這歷史的思想與觀點,而好朋友製造的《男》卻「活躍」於香港歷史裡,借助歷史的流動去把故事時間推移。

 

沒有過去就沒了未來,所以尋根、尋源或者是建立歷史的一個途徑吧!福嬌的朋友年紀很輕,也許要在他們身上找到根源會較容易,因為他們仍很接近它!我所指的根源便是家。對年輕人來說,代表家的符號便是拖鞋、睡衣、沙發、飯桌及至爸爸和媽媽等。

 

阿里氏多德(Aristotle)於《Poetics》講到有關模仿(Imitation)的一節,他指出所有悲喜劇與史詩及讚美歌等,都重於現實的模仿(Imitation of reality),就如舞蹈員去模仿人的不同本質(Ethos)、不同的情感經歷(Pathos)與不同的行為慣例(Praxis)。以這來看《+02》,都不難從那年輕人身上看到這一切。雖然他們的作品是富於真情的流露,但不同的角色扮演,卻使我看到這代少年人對家庭裡的權力、感情與溝通的思想呼嚎。他們模仿著自己生活,去為這活著的根留下記錄來。

 

尋找的目的可能是為了去了解生活,那麼現今的都市人又會怎樣去了解生活?形相軸所談到的生活是有關性與愛的問題。朱光潛於《談美》內說:「把快感認為美感,把聯想認為美感,是一般人的誤解……」結論是聯想與會妨礙美感,因此在那優美的佈景、幽暗的燈光與悠然的形體動作下,為了美感的保留便少作任何聯想,那麼對性、對愛大家又有甚麼啟思呢?

 

而靚春三角柱體對生活卻有許多不滿與抑壓要表達,他們以做實驗的形式去測試觀眾的忍耐力,如播放一段頗長的無聲白老鼠影象及「演奏」一些噪音,這些「手段」都是為了去挑戰觀察,去觀察他人怎樣去處理不滿事吧!同時,他們以寫實及想像的生活片段去反映不滿,如地鐵車廂裡的打情罵俏、恃老不排隊的老人家及爭去廁所和如廁沒廁紙等。也許,讓我以幾個標點符號去總結了解到的生活:有關性與愛的生活是問號的,而富不滿、抑壓的生活便是感嘆號和省略號吧!

 

儘管生活是如此,人對身份的問題都是充滿好奇與疑問的。佛家有個故事講及我是誰,當中的結語是「唯有先除去自我,則萬物皆可能是我」。不知道Local Walkers與瘋竇是不是也悟出這道理呢?雖然我對Local Walkers的《Superme》所用的象徵意義不太認同,不過就覺得他們所選取的題材頗有發展餘地。其實許多人都想勝於別人,成為一個「超我」,但原來真實世界裡,人人皆能成「超我」,就好像戲裡的演員,他們穿上同一式樣衣飾,這代表眾人皆可是「超人」,同時皆可為凡人也。可惜那自命「超人」的人,卻做出很多瘋人、蠢人、傻人的行為來吧!

 

而瘋竇的《煙幕,早安》就是要「分解」主角來解釋身份。台上四個女子代表了一個人內裡的不同身份,這個自我分裂確是一個直接有效的方法。雖說最後那四個「我」都獻出一點點去重塑「我」的存在,但她們所經歷的過程是有價值的。

 

總括而言,雖然主辦單位沒有為參演團體訂定甚麼創作範圍與理念,但參演者卻不媒而合地在類同的範疇內創作,如他們都對香港的教育制度抱批判的態度,以玩笑的形式諷喻那填鴨式的教學法;對入侵公共空間的巴士Road Show作嘲弄等,這再次證明劇場的世界是反映現實的。另一方面,我亦再次看到朱光潛的遠見,他說:「不能把切身的經驗放在一種距離以外去看,所以情感儘管深刻,經驗儘管豐富,終不能創造藝術。」《WAVE》內的表演大多都以切身問題出發,故此情感、經驗都深刻、豐富,但為了變作藝術去表演出來,大家都不得不把自身抽離,因此我們會看到許多不同的影像與形體,這些別的溝通媒體運用,也許解釋「當局者迷」的問題吧!

 

最後,雖然未必所有演出都是成熟與完美的,但卻反映了某層面的某些事來;當然筆者的言論亦有偏頗的一面,但卻速畫了零二年《WAVE》的某一個切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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