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件劇場對演員要求頗高,演出者先要高度集中以進入與你拍擋的物件世界裡,深度和廣度是基於個人的修養,昇華之後再依靠成熟準確的形態動作表現出來,與劇場觀眾交流,這是一個演員自我完成和提昇的過程。
月亮在這套非敘事式的創作,有著雙重意義。一是全劇各個片段的中心主題,製作人員對月亮的各種聯想、遐想。二是月亮和物件的共同特性 - 兩者都不是獨立的發光體,但卻幾乎是無限制地接受不同外來物的投射,產生更多的變化,月亮依靠太陽、物件依靠演員。這一點帶出物件劇場重要訊息 - 我們可以重新審視物件在劇場的新定位,它雖然只能透過反射發光,但並不是如道具的完全從屬關係,雖然月亮對我們的物質世界不及太陽的貢獻,但在人的想像世界,卻為這世界留下無數的創作。物件又是否可以配合光、影、形體、成為劇場另一個語言系統,當然這不是指一般慣性的視聽,而是抽象的想像空間。
全劇所用的四種物件以扇子和鏡子最能發揮這兩個交叉主題。扇子的拍檔是甄詠蓓,她熟練和生動的形體動作,把扇子的功用和存在空間充份表現出來,我們感受一個又一個的晚上,用扇子納風、打蚊、投影在牆上化身為月亮的剪影、甚至變為主導、像風牽引演員,有趣的是,它能觸發每一個觀眾的思想空間,不同觀眾完全有不同的領會,仿如一篇立体的詩。鏡子呈現是另一個世界,一個我們表面的背面和另一個角度,理性檢討的態度。開始時的張曉晶擺弄小鏡,把光反射在牆上、在詹瑞文的面上時,它只不過是一件道具,但已足夠把表面細節照得清楚。慢慢鏡子變大,由道具變主體,追著演員,照全身、背面,演員那種逃避但又好奇的表現,與我們不在狀態時照鏡,這種又愛又怕,又自欺欺人的心態有點相似?而且,它的反射功能與月亮一樣,但更具批判性,月亮是寄托我們的幻想,但在鏡子前,一切都無所遁形。只是纖弱的張曉晶擺弄鏡子時顯得吃力,顯得累贅,多少影響發揮的效果。
相比之下,木板的發揮則遜色得多。在台上,只見三個人拖著木板,搬來搬去,用平面立體堆砌多個空間,讓大家發揮想像,除實際是,舞台上多些活動和聲音外,與月亮主題並無甚麼共鳴。至少到現在,我還未能連接到二者的直接關係。
對生活在越來越骯髒的現代城市的市民,垃圾膠袋的這一環很能引起共鳴,這些黑色膠袋破壞月夜的詩般感覺。可能是舞台上配合問題,那種四方八面湧進的感覺並不強烈,當然相對之前幾乎空無一物的舞台,這個對比還算強烈。詹瑞文其後各種把玩、接受、對抗、無可奈何、以至被掩蓋讓觀眾產生有種哭笑不分的矛盾的感覺,諷剌的味道很濃烈。
如果掀開物件劇場和月亮的討論,個人反而覺得幾段形體表演更可觀,甄與張的影子、三個人的尋找、張與詹的影子。但這其實是很諷刺,劇名是月光光,形式是物件劇場,正如散場時一個觀眾對她的同伴表示失望,因為看不到劇場組合那種生動和充滿感情的形體 (包括音調) 表演。我不是認同這種對劇團只會重覆以往的做法的期望,藝術工作者亦不可以怕失敗而不敢「踩鋼線」。平心而論,整個表演在結構和表演上盡量抓緊主題 - 月亮,但在資料搜集和創意方面仍是不足,深度不夠。場刊的本事似乎是只拼貼創作人略為凌亂的思緒,對本來慣于接受多于互動的本地觀眾反而造成誤導和局限。對物件選擇亦有待斟酌,有關木板的話題略嫌貪乏。
儘管演出有著不少小瑕疵,如個別節奏控制失宜,枝節散漫,內容拼貼表面化,但開拓新空間本就是不斷的實驗實踐,修輯剪裁,至少讓觀眾開開眼界,這已是另一種劇場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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