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大部份評論所言,由何冀平編劇、毛俊輝導演的還魂香在多方面超越原著《老殘游記》。
只用幾個東歪西倒的大牌坊為佈景,一個風燭殘年的封建社會就活生生呈現出來。在人物塑造方面尤其立體生動。全劇雖以老殘為主要人物,但牽涉在事件各個人物不在是原著的平面描述,而是有血有肉思想多面的一個人,透過他們所言所為,觀眾更暸解身處的社會和當時的價值觀。賈魏氏表面上是精明潑辣,但實際上舊社會上盲婚啞嫁的犧性品,相對賈望春的外柔內剛,她只是一個自我麻醉的可憐蟲。即使是飽讀詩書的文人大官,何嘗不是醜態百出 -自欺欺人、卑躬屈膝、反覆無常,剛弼及一眾文士與八姑賈幹阮媽本質上完全一樣,只是價錢不同。
無異,劉鶚對世情和人生際遇是看得透徹,對民生疾苦和官場黑暗亦充滿人文主義。但視野畢竟未能超脫時代的局限,停留在期望有 「青天大老爺」 的封建思想,老殘就是打救世人的「欽差」 。但還魂香對問題探討深入得多,根源就是人的劣根性。像劇中的捐官黃應圖,並不是做了官之後才不是人,他早就已經不是人。為賈魏翻案是為打擊剛弼,一旦成功之後,過橋抽板,完全容不下異己,包括朋友。圍繞身邊的下屬和傍友對話,他殘忍、虛偽、寡情特性更令人看得心寒。這個偽君子的處理如果可以含蓄一點,更可以突顯陰險的性格。
相對原著,黑白妞在劇中地位重要,這是很好的點題,中國人的陰陽亦是由黑白所構成,黑白是基本,可簡單分為兩色,之間更有不同深淺的灰。他們是代表黑白概念人物,穿出和唱出全劇主題,曲詞很有 《紅樓夢》 開場時空空道人點化甄士隱的味道。
元貞道人(青龍子) 在功能上與二妞有所重疊,同時在處理上似乎過于寫實,青龍子服裝和山洞佈景稍嫌華麗,出場過于頻密和對白略多,少了思索空間。如果他是一個智者,說話應該更精煉,平淡但隱含無限玄機,發更勝于教誨。
可惜是清末的老殘游記和今日的還魂香都把出路寄生在釋道之中,何不把還魂香這種置諸死地而後生的奇藥處理為多層次的隱喻,為觀眾老殘多一點空間?
除了在主題上表現中國人對人生、現實的價值觀外,在舞台處理更進一步探索中外、傳統與現代舞台語言的融合,以擴闊更大的發展空間。在個別場面調度、形體動作可以拆件分析,在整體上文本、時空處理和身段做手已經產生互動關係,目前的處理仍然是實的、動的、彩色的比例佔多,虛的想像的思考的少一些,這可能是考慮觀眾接受問題。如果身體語言部份能增加更多戲曲身段做手和聲光的舞台效果,文本再適當剪裁,觀眾更能全方位感受到劇場力量和多一些反思。
整個製作一絲不苟,在目前經濟低迷環境,一套沒有明星、笑料、噱頭的嚴肅話劇能做到叫好叫座,委實不容易,作為「旗艦劇團」 的香港話劇團,成就絕非浪得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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