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再看重演的《袁崇煥之死》,感覺仍是蠻強的,佘家義守袁墓的故事沒有改變,真實世界的佘幼芝仍為修葺袁墓四出奔走,變了的是戲劇演出的時空,和一些聽過、或者未聽過佘家守墓故事的觀眾。大概《袁崇煥之死》的創作者和觀眾,經過一年的淨化之後,可以從守墓的忠義故事的震撼中冷靜下來,藉著欣賞重演重新審視戲劇本身的藝術性,不致讓演出的藝術層次被歷史本身所掩沒,從而令這齣戲能夠成為具藝術視野的經典作品,而不單單是一部歷史書。
戲裡對忠義的探討早已在首演時被多番討論過,這裡不打算贅述,反而編劇和導演在重演時所作的改動,也值得討論。重演版本最明顯的改動是描寫袁崇煥歷史的部分刪減了,原來的版本是藉一群宦官之口來敘述袁崇煥的仕途起落、力拒外敵,及至後來含冤枉死的一生,恍如一場宮闈裡的是非流言,現在改為藉焦立江之口敘述,然後輕輕轉入佘義士的出場,這處理一氣呵成,而且以台前焦立江夜讀史書為實,台後佘義士等歷史人事為虛,除了能融合寫實與虛幻的敘事風格,藉焦立江之口把袁崇煥的故事道出,也能為焦立江在下半場的對佘幼芝的諒解和支持埋下伏線,是不俗的設計。
改動之二是崇禎一角由首演的新劍郎換了重演的梁漢威。崇禎在煤山自縊一幕其實大可以獨立成戲,對《袁崇煥之死》的整體結構影響不大,但卻反映了編劇的某些歷史想像。因此,崇禎在劇中的形象也就成了編劇對崇禎解讀了。梁漢威的演繹較之於新劍郎,明顯少了一份自傲,卻多了一份顢頇,面對趙率教、程本直等鬼魂之時,昏庸之態盈於色,儘管在編劇筆下的崇禎對錯殺袁崇煥有所悔恨,但畢竟他不是庸碌之輩,首演時的新劍郎不論在外形和氣度上似乎都較具說服力。或者這是導演抑崇禎而揚袁崇煥的做法,但總有點不是味兒。
重演版本的《袁崇煥之死》整體比首演時簡潔明快,尤其是刪減了一些不必要的歷史交代和事件枝節,令袁崇煥和佘幼芝兩個戲劇重心得到平衡。在整個守墓故事中,袁崇煥的地位早已牢不可破,不用再為他多著墨水,重演版本袁崇煥故事的份量少了,佘幼芝在劇裡的位置更加得到確立,觀眾也可以把焦點放在現世之人的忠義表現。唯一有點美中不足的,就是一段可塑性甚高的故事——佘幼芝之子焦平改姓守墓——仍只是輕輕帶過。焦平作為非佘姓之人,卻立意繼承守墓之業,其心路歷程應該是有趣的,而且焦平的決定,亦象徵了守墓事業的延續,也可以說是整齣戲的中心思想。可惜重演版本中,焦平的決定只藉演員之口道出,的確有點薄弱。當然觀眾不會知道真正的焦平對守墓是甚麼態度,不過既然這位焦先生這次隨母來港,他的故事其實也應該是守墓故事的一部分了。但這可能也是觀眾一廂情願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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