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現」一詞可以有多種的解讀。關於「劇場」與「再現」的關係,我們大概不能拘泥於「把舊戲重新搬演」這種狹義的詮釋。劇場反映人性,而人性則寄存於歷史與藝術之中,當我們思考「劇場與傳統再現」的問題時,歷史和藝術的命題似乎都是不可忽略的。香港近年來有關舊戲新演、文學改編和重現歷史三方面的劇場作品不勝枚舉,我們在此簡單回顧了一些經典或具創造性的劇作,雖然所列舉的,並不能完全涵蓋近年劇界有關「劇場與傳統再現」的所有現象,但也期望收到拋磚引玉之效,趁「中國傳奇」藝術節舉行之際,引發更多討論和思考。
《聊齋新誌》 灣仔劇團(1989),春天舞台(2001)
杜國威以《聊齋誌異》的故事為藍本所改編的作品。首演時為1989年,由灣仔劇團演出,劇本保留了一些原著精神,藉描寫人、鬼、狐的愛情故事,反映明末的政治黑治和社會動盪,但亦有論者認為,此劇有反諷「六四」的意味。2001年春天舞台重演此劇,加入了音樂劇的元素和大量歌舞,亦同時邀得影視紅星鄭少秋和李麗珍擔綱演出,大大加重了商業味道。
《閻惜姣》 香港話劇團(1994,1995)
這改編自傳統京崑故事《閻惜姣》。編導楊世彭熟悉傳統戲曲,對京崑尤為精通,這次他把戲曲元素滲進話劇,可謂一個創新的嘗試。話劇版《閻惜姣》雖有不少戲曲片段,卻並不以唱戲表達,劇中演員仍以唸台詞為主,配以戲曲身段。舞台設計依照了傳統戲曲寫意的風格,並加上了鑼鼓伴奏,中西劇場特色共冶一爐。
《瞿秋白之死》 致群劇社(1996)
瞿秋白是中共早期的領導人,最後死於國民黨的槍決之下,他的故事似乎就是中國知識份子的悲劇。編導白耀燦把這份知識份子的胸懷於1995年搬上舞台,由致群劇社演出《多餘的話──瞿秋白的挽歌》,事隔一年,致群把劇本改寫並再度上演,由張秉權導演,就是1996年版的《瞿秋白之死》。劇中採用了布萊希特史詩劇場的表現手法,重新詮釋這位傳奇人物的一生。
《Miss 杜十娘 》 香港話劇團(1996)
杜十娘的故事見於《警世通言》中的「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編劇杜國威抽取了原著故事的框架,發展成香港話劇團的《Miss 杜十娘》。劇中豐富地描述了杜十娘對愛情的執著,同時反映了現世情愛與財富之間的矛盾。此劇有趣的地方是以男演員陳淑儀反串飾演女角夜叉,同時兼任說書人的角色,加上中英夾雜的劇名,帶來了黑色幽默的氣氛。
《德齡與慈禧》 香港話劇團(1998,2001)
香港話劇團1998和2001年兩度公演由何冀平編劇的《德齡與慈禧》,其中98年版分國、粵語兩個版本。何冀平以一個新穎的視點,藉一個外國回來的少女德齡與慈禧之間的關係,重新審視甲午戰爭後清廷的困局和慈禧與光緒的末路。當然《德齡與慈禧》不算是偉大的歷史劇,但劇中人物刻劃細膩,尤其是能突破歷史框框,重新詮釋慈禧這個清末關鍵人物,難怪《德齡與慈禧》會成為和香港話劇團其中一齣經典劇目。
《紅頂商人胡雪巖》 中英劇團(1999)
改編自高陽的同名小說,中英劇團1999年的作品。敘述晚清著名商人胡雪巖的成與敗,同時亦是清代末年維新自強乃至敗亡的縮影,以小觀大,是此劇的特點。編劇古天農在處理人物故事、官場矛盾以至歷史事件上,顯得有條不紊,各方面的刻劃亦見心思。
《親愛的,胡雪巖》 眾劇團(2000)
眾劇團2002年的創團作,劇中主角同是年半前《紅頂商人胡雪巖》(1999年)的胡雪巖,但相同的題材落在潘惠森和蔡錫昌手裏,卻有另一番處理。劇中大量運用了間離方法,並不著意於重現歷史,反而著重透視人物的內心世界,迸發出對普遍人性的反思,這點無疑有別於一般「歷史劇」的演繹常規。
《周門家事》 香港戲劇協會(2000)
編劇陳敢權以曹禺的經典劇作《雷雨》為原材料,假設《雷雨》的編劇在創作其間呼喚劇中人物出來,以人物的觀眾來講故事。劇中以不同的演員演同一個故事人物,藉以表達「編劇」的創作思路。有論者稱此劇為「後設劇場」,有點像皮藍德婁的《六個尋找劇作家的角色》的風格,應用在重新演繹《雷雨》的故事上,可謂極具神采。
《幸遇先生蔡》 中英劇團(2001)
中英劇團在2001年「中國傳奇」藝術節中的演出劇目。沙葉新編劇,李銘森導演,由古天農演出北大時期的蔡元培。「幸遇先生蔡」是北大校歌的一句歌詞,劇中重點描述蔡元培作為教育家的一面,而古天農能成功地演繹蔡元培主張「兼容並包」的寬宏和內斂,和他在五四運動時期的內心矛盾。劇中特意找來十多位大專生演北大學生,既表達了從五四至今薪火相傳的訊息,亦有教育劇場的味道。
《大刀王五》 劇場空間(2001)
創作靈感來自台灣作家李敖的長篇小說《北京法源寺》,但編劇潘惠森只抽取了其中有關大刀王五與譚嗣同的片段,並加以發揮,利用李敖的小說中的觀點,重新闡釋戊戌政變的一段歷史和譚嗣同慷慨就義的背後因由。更有趣的是,慈禧在全劇都沒有出場,但卻在轉場的時候,打出節錄自小說有關慈禧的文字,這似乎是對慈禧的歷史定位提出了一種嶄新的看法。
《邊城》 演戲家族(2001)
改編自沈從文的著名中篇《邊城》,演戲家族以他們一向擅長的音樂劇手法,滲入富現代感的音樂,配以中國地方色彩濃郁的歌詞和舞台風格,把這個古樸靜純的故事演繹得中西兼容。可以視為繼《遇上1941的女孩》後又一香港音樂劇經典之作。
《還魂香》 香港話劇團(2002)
編劇何冀平以渾純的劇場手法,改編了清代章回小說《老殘遊記》中的故事。不同於傳統的小說故事,導演毛俊輝以「由實轉虛」的技法,演繹故事中心物的心理變化。而關於吞下還魂香後昏睡百年的意象,亦顯然超越了原著中諷刺世情的宗旨,直指近百年歷史社會文化的演變,反思更為深刻。
《新傾城之戀》 香港話劇團(2002)
1987年香港話劇團曾演出過由陳冠中編劇、陳尹瑩導演的《傾城之戀》,話劇團在2002年再度搬演,並邀得林奕華參與改編,成為《新傾城之戀》,這無疑是香港話劇團與林奕華兩種截然不同舞台風格的一次有趣合作。林奕華是張愛玲的愛好者,對原著小說自有一種體會。這個演出以音樂劇形式為主,並加插不少舞蹈,為這個演出帶來了豐富的視聽娛樂效果。然而,不少論者卻認為演出對愛情的描寫流於通俗,跟原著精神大相逕庭。
《雷雨謊情》 香港話劇團(2003)
前身是劇協版的《周門家事》,編劇陳敢權把它重新改寫成香港話劇團版的《雷雨謊情》,同時潤飾了劇本中的情節和對白。可能其於資源上的考慮,《雷雨謊情》中只讓一位演員演同一個角色,而不同於《周門家事》的處理手法,有論者相信,這大大削弱了劇本的張力,亦是《雷雨謊情》不及《周門家事》的主因。
(原載於2003年10月《傳統再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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