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這個國際大都會,觀眾是有幸欣賞到一些新形式的藝術表演,但由於觀眾缺乏對以往同類作品的參考,在觀賞時往往惘無頭緒;對於一群已為人熟悉的藝術家,觀眾通常會以他們的「標誌作品」(signature piece)作預期,就像去年譚盾的多媒體音樂會,筆者在音樂會結束後看到一位仍不斷在翻閱場刊的觀眾,還聽到他說一直期待著《臥虎藏龍》的影象和聲音,結果在音樂會中上演足本《離魂記》,惟有靠場刊嘗試找回丁點兒感覺!
今年的新視野藝術節也邀請了一些國際知名的藝術家,展示他們的新作品,當中大多是他們在自身藝術領域上的新嘗試,例如本龍一和艾華‧洛圖的《insen》和修芭娜.嘉亞辛舞團的《Exit No Exit》(《出走沒路》),篇幅有限,筆者在此嘗試提出三個觀點,希望觀眾能更如實地欣賞和體會此類新型表演藝術的特色。
1. 媒體不再是配角
當人們還熱衷於用媒體科技「執相」或製造什麼虛擬演員之際,一些新藝術作品已直接把電子媒體當作演員(Media as Performer),在《Exit No Exit》中,雖然真人(包括舞者和樂師)是重要的角色,但投影裝置設計師布魯斯 ( Nichola Bruce) 的電子投影就像一條又一條的匙鑰,把一道道門窗打開或關掉,扮演著表面上好像較次要的戲份,但其出現往往意味某些關鍵性的發展。至於《insen》,它的舞台設計十分簡約,本坐在鋼琴前,與洛圖和他的電腦控制台各佔舞台左右兩端,卻巧妙地以一幅巨型「LED」屏幕置於中央,活像一條電子索道,連繫兩方,形成極美的一條延展無盡的線。在演出中,電子屏幕把聲音、媒體影像以至人的一動一靜,都融入這互動的軌道中任意環迴流轉,表面上是靜態的聲音對話,但走在這神奇的軌跡上,聲音間的靜和止,由「LED」的電子影象生出一股暗湧,徐徐與台上其他的元素契合,人的眼睛彷彿生了耳朵,而耳朵也好像看到聲音,是視聽的一種昇華。
2. 怎樣看新作品
「名牌效應」近年席捲社會各層面,也出現了不少一身獎項的藝術家。出色的藝術家拿獎可謂自然不過的事,但觀眾也不應太著重藝術家的往績;創作人是執著的動物,會鍥而不捨地追尋藝術的提昇,新作品是包含了深化和突破的意義。所以,當大家看見本專注地凝視琴鍵,那一刻他是藝術的一部份,也許不必再把艾美獎擱在他身上了,就讓本、洛圖和「LED」屏幕,在舞台上控制音律與時間的去和留吧。
3. 協同合作(collaboration)的創作質變
以往,聽到《命運交響曲》會想起貝多芬,《貴妃醉酒》則想到梅蘭芳,但在當代新科技新思維的衝擊下,傳統藝術界別之間興起了crossover,優秀作品再不單止代表某一人的名字,藝術家們以伙伴形式創作漸成新力量,就如七十年代「Philip Glass」、「Robert Wilson」和「Lucinda Childs」的「巨獻」《Einstein on the Beach》,再如「John Cage」和 「Merce Cunningham」的長期合作,均打開了音樂、舞蹈和多媒體的新章。
《insen》是日本的本龍一和德國的艾華‧洛圖根據二人於2005年出版的同名音樂光碟而創作的劇場版。本在藝術上的創意已不容置疑,洛圖則是當今炙手可熱的新媒體音樂人,今次由二人親自現場演繹,「看頭」實在不少。《Exit No Exit》則以印裔編舞家的舞蹈語言為基調,配合作曲家「Michael Nyman」(為電影《鋼琴別戀》譜曲而揚名)的弦樂四重奏和現場單簧管獨奏,加上「Nichole Bruce」的電子影像,在舞台上營造出液化了的「視聽門窗」,讓觀眾遊走於變化連綿的出口入口,把舞台的想像空間大大地擴張。所謂「collaboration」是從一人主導的創作模式走出來,即使參與的創作者可以不常見面,卻能以創作意念維繫而發展出新的作品。《insen》和《Exit No Exit》正代表當代藝術的變化,不單是內容和技巧上,而是根根本本地從藝術家本身選擇的創作形式上蛻變而來,以合作的方法,豐富了藝術作品的客觀條件,因而大大增強了可觀性。
現代藝術家的視野已開闢得難以測度,單憑一個人的創作力,倒不如發揮團體精神,創造新的表演藝術模式,將之推至更包容更多樣的層次。新藝術的「完美」演繹,除了表演者的技巧,也視乎表演元素的互動效果,即人與媒體的關係要展現出藝術的整合境界,既是藝術,也是科學。藝術家通常對生活先知先覺,繼而先感先發,新的藝術創作正是對當代生活的一種啟發和關懷。
(原載於《新視野藝術節2006導賞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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