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一特定角度來說,地中海藝術節的「中心節目」應該是來自塞薩洛尼基(Thessaloniki)的安荷達斯樂團(En Chordais Ensemble)擔綱的「古樂悠揚地中海」。
對大多數香港人來說,塞薩洛尼基是一個極為陌生的城市。它位於哈爾基季基半島西部,是歐洲歷史最悠久的古城之一,不僅是今日希臘僅次於首都雅典的第二大城市(連同周邊人口約一百萬),自古以來,更是地中海的中心,這是指從經濟貿易、宗教到文化,都發揮了中心的作用,在歷史上出現了不少音樂家、文學家和思想家,新約聖經中的兩卷經卷:《帖撒羅尼迦前書》和《帖撒羅尼迦後書》,便是使徒保羅寫給當地教會的書信。
塞薩洛尼基自西元前315年由馬其頓國王卡思桑德洛斯(Kassandros)建城,將原來的古城塞爾馬(Therma),和周邊二十六座村莊合拼而成,以其妻子塞薩洛尼卡(Thessalonica),也就是亞歷山大大帝的妹妹的名字命名。建城之初便在於作為聯繫東西方的交通要塞,作為東西方貿易的中心。其後的歷史發展,這裏更成為東西方政治爭逐的地區,1430-1912年間是土耳其的佔土,城市名字亦改為Selanik,近代曾先後被意大利和德國佔領,由是古希臘、拜占庭帝國、波斯、阿拉伯、鄂圖曼帝國的輝煌文化與西方現代文明,也就構成其東西方文化的璀璨多元性。
過往從歐洲人的角度來看,土耳其已是東方,這也就是十七、八世紀,甚至到十九世紀,好些歐洲作曲家,如莫扎特等人的作品中,便每每有所謂「土耳其風」的音樂作為東方的象徵的現象。同樣的觀念,也就出現在地理上的近東、中東,和遠東的概念,這個概念的地理方位也就正是以塞薩洛尼基作為東西方接口的中心來推演。也就是說在美洲新大陸還未「發現」之前,這裏不單是地中海的中心,還是世界的中心,甚至還可能是人類文明發源的一個中心,根據考證,當地早於公元前2300年便已有人類活動的記錄。
今日塞薩洛尼基這座美麗的海濱城市,既保存大量古希臘遺跡和新古典主義的建築,又有現代的公寓,讓歷史和現代和諧相融。同時,這裏仍是巴爾幹半島的經濟貿易,和文化中心,交通上和地中海各國都有航線聯繫,眾多國際和地區組織在該地設立,有僅次於雅典大學的國立塞薩洛尼卡大學,是馬其頓學會總部所在地,北部希臘話劇活動的大本營,美國、德國和法國都設有學術機構。十一月的電影文化節,十月的聖季米特里奧斯祭等各種文化活動,都有國際性地位。
秉承著此一悠久的世界文化傳統的安荷達斯樂團,選擇蘊含了多元文化的地中海古樂、有如天籟般的拜占庭世俗音樂,來進行現代對話,讓人游走在亙古與現代無窮的音樂想像中,延續了塞薩洛尼基作為東西方音樂樞紐的傳統。
就該樂團演奏的音樂而言,無論是承傳自傳統的新奏古樂,還是現代作品,在充滿鮮活多元色彩的不同音樂中,共通的是,都明顯地可以聽出具有近東、中東的音樂韻味,但又有著西方歐洲音樂的一些結構特徵。那完全是將西方和東方兩種不同的音樂美學觀融合的「產品」,既非東方,亦非西方,而是一種「中心」式的音樂。
該團帶到香港地中海藝術節來的演出「古樂悠揚地中海」,其中有幾個別具特色的節目。《來自東方的夜鶯》是一首拜占庭晚期的古老歌曲,歌譜藏於與世隔絕的深山修道院圖書館中,以有如中國書法一樣的古老記譜法留存下來。
另一個由兩位敲擊樂手對奏的節目更是充滿文化對話的意義和效果,土耳其的Misirli Ahmet,和伊朗的Kiya Tabassian,分別以達卜卡鼓(Darbuka)和冬巴卡鼓(Tombak)兩種不同的手鼓攜手演奏,呈現的就有如是鄂圖曼和波斯兩種古老文化在現代時空中的對話。
至於特邀擔任主唱的黎巴嫩歌手利瑪‧憶薩斯選唱的《Ya Umalla》,那可是一首非常古老的馬洛尼特聖詠(Maronite hymn),唱詠的歌詞用的是一種古老的黎巴嫩阿拉伯語言,據說當年耶穌在世時亦是說這種語言。
而由Kyriakos Kalaitzides創作的一首現代作品《流放》(Exille)則是一首特別獻給移民、難民,和流亡者的作品。作曲家表示,在歷史上,於地中海四周各個國家,大量人民都是處於這三種可以說是很普遍的狀態。
其實,亦是因為這樣,人類的文化得以在這個地區不斷流轉交融,形成豐富多姿的璀璨景象。或許,安荷達斯樂團的音樂正好能再次將地中海,塞薩洛尼基此一曾經長期作為東西方世界中心的地區和城市的璀璨景象和感覺重現到現代舞台上。
(原載於《地中海藝術節導賞手冊》)
本網站內一切內容之版權均屬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及原作者所有,未經本會及/或原作者書面同意,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