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由「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統籌)
從《穆桂英》到《花木蘭》,再到《梁紅玉》,三個故事,三位主角,編綴成一個三部曲。
省察內心 檢視靈魂
既然是三部曲,總必有核心元素貫串三劇,而這三齣戲劇共通的核心元素,一看便知,就是三位主角都是巾幗英雄。不論是女扮男裝、代父從軍的花木蘭,抑或是獨挑重擔、苦撐楊家的穆桂英,又抑或是擊鼓退敵、為夫助威的梁紅玉,縱使身分不同、背景各異,但當報效了國家、盡忠了朝廷、振興了家聲之後,卸下戈裝,回復女兒身,走到浴盆邊,準備洗滌內外塵垢、消除身心疲憊之際,突來了一次內心的省察、激起了一次靈魂的檢視。台上於是帶領觀眾走進人物的深處,一個廣闊無垠的深處,為人物進行一次新而不落俗套的詮釋。
要省察內心、要檢視靈魂,按舞台技巧來說,總不宜自發自話,好應該有個憑借。在《穆桂英》裏,台上用了三個老生圍繞著旦角;在《花木蘭》,用了一個功能上居首要的花臉,輔以一個小生和小花臉(即丑角);到了《梁紅玉》,就用了四個小花臉。
行當雖異 功能卻同
烘托著三位女主角的人物,不論是《穆桂英》的老生、《花木蘭》的花臉,抑或是《梁紅玉》的小花臉,儘管行當不同,舞台技巧各異,但功能完全相同。他們在台上都是透過唱唸做表,向女主角提問質詢、震蘯思維、延伸議題、刺激神經。
千萬不要以為這些老生、花臉以至小花臉,是在台上與旦角(即女主角)為觀眾合演一場場豐富悅目的對手戲。嚴格來說,他們與旦角不是在演對手戲;他們在台上的功能與存在意義,只是引導旦角進行尋探與反省,促使旦角在尋探與披露的過程中,更為深入,更具立體,而他們只是平面的媒體而已。
古今中外 無所不探
然則,旦角在那時那刻,尋探的是什麼、檢視的又是什麼?只請細看以下《梁紅玉》裏一段短短的對白,就很易弄出個端倪。梁紅玉問:「為何而笑?」張三回答:「為生死而笑」;李四則答:「為天地而笑」;王五則答:「縱橫千年大千世界而笑。」張三甚至說:「為君王父母兄弟姐妹而笑;為朋友街坊故人而笑;為吃為穿……杯子沐浴盆而笑……姑娘,笑一笑、十年少。笑一笑,世界真奇妙。」上述的笑,真的可以貫通上下古今、覆蓋天地乾坤、統涉五倫十族、包攬衣食住行、涵蓋三千大千,了無邊界,任君遨遊。難怪導演李六乙親述,「這是一齣喜劇,或曰,是一齣更『無厘頭』式的喜劇。」
然則,台上用什麼手段搬演以梁紅玉為核心的喜劇?
善用程式 超脫窠臼
首先,場地方面是小劇場,頗有兩三分復古味道,從過去民國初年開始盛行的大劇場,回到古老小劇場(戲曲本來就大都是在小劇場演出)。第二,台上仍然遵行簡樸之道,只不過不再是一桌二椅,而是一盆二椅,但本質上仍然是以舞台淨化為依歸。第三,燈光不再是傳統的大白光,而是現代劇場的燈光,使燈光具備協助演員表述的功能。第四,穿戴化妝雖然貼近傳統,但其實差別明顯。例如,傳統的小花臉,是在臉上的鼻子塗上一個近似豆腐的方塊。《梁》劇的小花臉,臉上塗的不是白,而是粉紅以及其他顏色,而且不一定塗在鼻上。服裝方面,梁紅玉穿的不是傳統的帔,而是一套闊袍大袖但依然具備表述功能的外衫。四位小花臉當中有三位穿的不是短衣,而是帶有水袖的長衫。
唱唸做表方面,雖然以傳統的程式為本,但又超脫舊有套路的窠臼。從好的一方面看,演員不拘程式但又善用程式,甚至為程式添加新的生命力。樂隊方面,並沒有死守傳統伴唱以及為全劇打造氣氛的法則,而是運用靈活,因此同樣具備烘托與表述的功能。至於音樂與曲唱,更不囿於京劇範疇,而是借用其他劇種,從而豐富台上的表演。
不過,看完這個三部曲,大家可能不禁會問:究竟這是小劇場京劇,抑或是以戲曲作為表演手段的現代劇場?
「大專學生劇評寫作導領計劃」由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新視野藝術節2008)主辦,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策劃及統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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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於2008年11月9日《刪節版本文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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