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二零零三年的《大路西遊》是探索中國西北大開發背後的荒誕,《大路西遊2之(阿)公審三藏》恐怕是借一件假設的懸案,想像在一個不尋常國度裏的「一個香港人」,如何撞上「開發行動」背後「妄想」的「話頭」罷。
我說「一個香港人」,一、源於我是這次創作的「始作俑者」,既生於香港,亦活於香港超過四十多個年頭(在外國生活過的日子除外),其中「話語」純屬「(只是)一個香港人」速寫經濟發展背後「盲動」的種種「妄念」;二、是作品聚焦在想像一個香港律師的「西遊夢話」:於二零二二年在一間假想的人民法院(劇場)內的一次「公審過程」,腦袋裏外泛起的「自言自語」,承「開發」狂潮的「尾聲」,尋索懸浮於生活妄念中已變得幾及虛無和荒誕的「話頭」!
強調「一個香港人」,是避免像政客般經常妄想給七百多萬「香港人」或十三億「中國人」(包括居於中國政治版圖下的不同族群)妄下籠統而不負責任的判斷;強調「一個人」,是有見於「中國香港」強烈缺乏建構及重視「獨立思考」的文化氛圍,如何深遠影響著人民孕育自身文化素養的渠道。故「(阿)公審三藏」,是一次「自言自語」(陳曙曦一人演七個角色)的「獨立尋索」,借中國歷史上少見自主獨立以至用行動體現信念的唐玄奘(又稱三藏法師)為「懸案的一個點子」,審視「大開發」過程中,在人民被嚴重剔除建構「獨立思考」的空間下所導致文化上,以至環境上被「壟斷思考」、「集體污染」的「野蠻現象」。
話頭,是佛學中尋找人對生命萬象在未起念前,其本來面目為何?箇中可能「妄想」又理應如何拆解?任何環境及生態污染背後,多缺「睇話頭」的「定心」,遂難以正視在妄想中打轉的劫數。有見獨裁政體如何以行政主導社會及經濟結構的大前提下,每缺乏孕育反思、辯證或感悟生命及文化德行的情懷,其遺害猶如守著一個「禁城」,只假想城頭的外貌,少談民生箇中千萬心事。「城市發展」背後的暴力(包括「語言暴力」),可不是媒體及極權法制雙重污染下激發出來的毒物,其污染力豈不觸目驚心?
藉明日的可能和昨日的映照,探究今日此間未及消解的荒謬,思想「獨立思考」的源起和影蹤,其「話頭」實在隱蔽哪裏?這一下子,教我聯想起台灣作家平路在《驚夢曲》的兩句話:「不著重未來,所以便注定將失掉過去。」眼前在大經濟政策下成長的新生代,多被粗暴地剝奪了對歷史作立體審思的空間,當一日驚見生活文化的虛空,其中可能迭建的未來又會是如何究竟?
剛於上星期從火焰山回來,途經絲路上的高昌古城,驟似乍見香港他朝可能殊途同歸的命運,印照著一個國際都會殞落後的「可能歷史場景」!歷史的「話頭」,其源自何方?當中「妄念」,莫不在文化傳承的過程中,於城裏城外填塞滿的「雜念」,既勾劃著眾生混沌的足跡,在重重奴化政策及教育底下,又怎能擺脫箇中積厚了的「污染」和遺留下的「文化感傷」?
作為一齣「黑色喜劇」,或許是餘下再「別無他選」的一種手段,借戲劇的刃,解構文化深鎖的困局,在納悶得再難以推進的心神下,試圖借三藏的古時開朗,一再妄想打破此間可能的「那間想像」……
西遊古道,在濃縮的劇場裏,奇幻可真依舊?如是我聞,其「話頭」又可如何頃自觀照?惟看官心事,可真有獨立省思的空間,享受滑翔其中的自由?
二零零九年五月十五日
(原載於《絲綢之路藝術節導賞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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