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關的媒體訪問或宣傳中,似乎編劇黃詠詩較強意欲獲得觀眾注意的有兩點:被遺忘的七十後群族,以及大坑這奇異的社區組合。2007年首演時所用的原名《娛樂大坑之大娛樂坑》大有開宗明義、畫龍點睛的企圖,讓人有所期待。大坑作為主體場景,以及全劇主要圍繞住在大坑的主角阿紀和她的鄰舍,給劇場設定了聚焦。大坑這老區與消費心臟地帶銅鑼灣只是一街之隔,所座落的小住宅以往卻一直出奇的鮮為人留意,甚至可以說是並無規劃和發展想像,沒有電梯的舊式低層樓房,地下多為古老的小店或車房。這次重新演繹,劇名改為《寒武紀與威士忌》是否有去地區性的企圖?抑或反而使地區用意更欲蓋彌彰,觀眾許或在親睹舞台上從來只在大坑出現的舞火龍印證。
時至今日,大坑近年被地產市道熱催化,才崛起成豪宅區。舊樓已漸次遞減,陳舊的商店和車房被高級食肆取代,大坑已進化為明日新豪宅的焦點區;舞火龍剛成功申請列為中國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再而已進化為中秋節遊客節目精選,那卡梗的,更有港味的滄海桑田。早在此劇重演前,再不知找不找到戲中終其晚年不出大坑半步的阿伯、經濟能力不足租住有電梯有會所的單位的專業人士──他們為住在舊樓的大坑群族樹立具體意象,那卡在時間上的象徵,為演出圈點了歷史意義。寒武紀這無緣無故出現在時間線上的異數,五億多年前動物演化史上的大爆發,是借用來破題的。人類只能單憑遺留下來的化石,想像這年代如恆河沙數的海洋生物如何於佔地最廣的海洋「繁榮安定」;像豪飲威士紀是把時間斷裂的方法,像九七給歷史時間線下一道說明,像香港割讓後匯聚移民突變成都會。
如果七十後是焦點,不難從劇中七十後的演員的對白和演繹中,梳理出有一種卡在時代過渡罅隙的進退為艱──隨香港經濟騰飛而出生和成長的七十後,以為接受精英教育攫取發展自由,遇上九七,發現英國殖民統治之進出,過渡後仍為生活找出路,卻在而立之年蹦出喧賓的八十後價值體系而顯得既不夠年輕又未足老練的尷尬,這一切一切都未及「類孤兒」狀態那麼矚目和震撼:女主角「卡」「住」在舊樓,失去母親失去關懷且失婚失業失意,接收遭劫殺失救的朋友的貓咪;為疑似失憶或老人痴呆的阿伯照顧大小二便,阿伯還是要死去;送將臨盆的朋友入院……大家找一個地方歇腳住下卻找不著一個家,彼此扶持卻互相不了解,徒然在港式冷笑話的調侃中尋找溝通的可能,在狂飲威士紀後的「斷片」狀態才有片刻的傾吐,也難敵「最終沒有人接收」的迷思。如果沒有生存的理由是絶對的失望,絶對的失望代表死亡。自殺這情節後出現有關主角出生的對話,是衝破生死場域的象徵,抑或是續代所帶來的祝福預表?穿插其間的鬼魂又寓意甚麼?出現舞火龍這類為保留傳統作言說的意象,是美學的考慮或文化話語的思考?是新東方主義的再生美學?看罷演出,所得答案將又不能說與個體無關,顯然不止屬於七十後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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