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澳門藝穗節」已經是第十屆了(編按:2011年澳門城市藝穗節為第11屆)。除了中間兩度停辦之外(2006與2008年),差不多每年年末,都有兩三個星期,你會在澳門的大小表演與展覽場地,甚至大街小巷,找到各適其適的文化藝術節目。
「藝穗節」(Fringe)這個活動形式,源自著名的「英國愛丁堡藝穗藝術節」。事緣1947年英國愛丁堡藝術節期間,有八個藝術團體未獲主辦單位邀請,於是決定另起爐灶,自行籌劃節目,與愛丁堡藝術節的演出分庭抗禮。他們以藝穗(Fringe)自居,結果大受歡迎,而藝穗節亦成為了全世界最大最受歡迎的藝術節之一,到開花結果,遠的有法國亞維儂藝術,近的則有台北藝穗節、韓國藝穗節、香港藝穗節、澳門藝穗節等等。
藝穗節的精神,在於開放與自由,基本上,參加的表演者均未經評審或挑選,因此,你可能會在藝穗節看到具前瞻性的實驗作品,碰上藝壇的明日之星,也可能看到奇爛無比的幼嫩之作。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多年以來,我們總會在澳門藝穗節找到年青人的身影。
當城市變成主題
簡言之,「實驗」是藝穗節的關鍵詞。我們知道,首屆澳門藝穗節由前澳門市政廳於1999年舉辦,以「歐洲小劇場視窗」為題,邀請了不少來自歐洲、亞洲及本地青年藝術家,推出具創意的演出與節目。值得注意的是,首屆澳門藝穗節有不少節目都突破演出空間,選擇在大橋、巴士內、阿婆井等地點,跟觀眾碰面。而這也成為了歷年「澳門藝穗節」的傳統,例如在今年澳門藝穗節中,台灣默藝人姚尚德便在營地街市一樓的豬肉檔,演出了他的《博物館》。
澳門藝穗節的這一種演出空間的實驗取向,後來更發展為2000年的「生活.藝術.無限」以及2002年的「全城舞台」的主題,2009年澳門藝穗節更乾脆易名為「澳門城市藝穗節」,那種「強調生活就是藝術,藝術就是生活」(2000年的口號)、將創作與城市景觀結合的取向,一直沿用至今。換言之,「城市」逐漸由澳門藝穗節的背景演變為該節的主題。
事實上,只要我們拉闊視野,對於這種將城市變成主題的做法,我們應該不會感到陌生。就以差不多有三十年歷史的香港藝穗節為例,自1999年開始,香港藝穗節也易名為我們所熟知的「乙城節」。然而,城市到底為什麼會成為藝穗節的主題?而這對於標榜藝術上的實驗性與開放性的藝穗節傳統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尋回全球化年代的實驗精神
我們知道,八十年代以來,隨著全球化步伐加速、創意文化經濟抬頭,面對全球經濟的激烈競爭,全球各地城市(尤其是「全球城市」(Global City)愈來愈著重加強自身的基建以及軟體(所謂硬實力與軟實力),來吸引全球流動的資本、人材與消費者。
在這個全球化競爭效應下,愈來愈多的城市把大量資源投放到文化領域,希望借此為城市刷新面目,建立令人眼前一亮的「城市品牌」(City Branding)。而事有湊巧,這一股重新打造「城市品牌」的風尚,正好在上一個世紀九十年代末(尤其在1998年金融危機後),配合文創產業論述的興起,吹進不少的亞洲城市。
因此,我們不禁要問:由「澳門藝穗節」到「澳門城市藝穗節」,由「藝穗」到「城市」,十年下來,「澳門藝穗節」是否已偏離了「藝穗節」原來所強調的實驗與開放的精神?主題化與實驗性又是否天生的死敵?換一個方式問, 在全球化年代,我們又如何才能尋回藝穗節應有的實驗精神?
本文文題「 如何讓藝穗超越藝穗?」是台北劇場工作者張吉米,今年在「澳門藝穗節」的講座主題。 事緣張吉米有感於過去三屆官辦的「台北藝穗節」的官僚與沉悶,於是決定以搞鬼的精神搞個「節中節」。
表面看來,無論在名字、文宣等各方面,這個「節中節」都跟官方的「台北藝穗節」無異,這可算借力之舉,以官方的資源(補助金),寄附官方的文宣渠道,另開一片天。用我們理解的流行語言說,那是「騎劫」。但跟官方「台北藝穗節」的取向不同,雖然這個「節中節」 對參加的表演者均未經評審或挑選,但卻把所有節目集中在幾個鄰近的場地中,並通過不同的方式(例如跟參加的表演者的每日派對),加強參加的表演者之間的連繫與交流。
換言之,這個「節中節」嘗試以組織與企劃上的實驗,來延續、更新與開拓藝穗節該有的實驗精神。面對城市的主題化,台北藝穗「節中節」的經驗,的確為我們思考「 如何讓藝穗超越藝穗?」,打開了另一扇窗。
(原載於2012年2月3日A20版《文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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