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人渣
文︰草木 | 上載日期︰2010年12月1日 | 文章類別︰眾聲喧嘩

 

節目︰天上人渣 »
主辦︰Loft Stage X 楚城
演出單位︰Loft Stage X 楚城 »
地點︰香港文化中心劇場
日期︰11 - 14/11/2010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很多通識科的老師都會鼓勵同學閱讀報刊社論,對應付考試會有幫助。這點是無可置疑的,因為一個能夠獲取高分的考卷是要有一個清淅的立論,然後用選取證據去加以扶持。等於有法庭上,控辯雙方都陳述自己最有利的證據。閱讀這類文章,我們只可以同意或者否定,但是事實卻很可能是兩者之間,或者兩者都是正確。這樣的通識課程,最終是培養宣傳高手或者辯才滔滔的律師,造成社會長期的爭議,而無助於對社會有一個全面的認識,推進社會的進步。

 

最近陳冠中以小說形式寫成的《盛世》正是要糾正議論文章的缺失。多個不同背景的角色可以把不同的論點擺開,形成所謂百家爭鳴,讀者的選取空間大了,對問題的認識也擴闊了。同樣地劇場也可以有相同的作用,張飛帆編劇的《天上人渣》針對的不只是以《李氏力場》著稱的地產商,對那些能夠僥倖上車的小業主,更是毫不留情的批判。

 

朱彪是一個銀行小職員,做了十多年也當不上一個小小的助理經理,沒有甚麼可以稱頌的前途。不過勝在工作十分穩定,公司又有低息貸款,因此用了畢生積蓄買了著名的將軍澳樓盤《天上人間》,預備和拍施多年的女友結婚。對於朱彪來說,安穩的工作,一所像樣的房子,已經是畢生最大的成就。因此他相約多年未見的小學同學到他的新居一聚,繳約他們做婚禮的兄弟,一起分享他的喜悅。

 

很多人都會說地產商弄虛作假,廣告名大於實。戲中提及明明是新界的馬鞍山、將軍澳卻要說成是九龍。但事實上是各小業主甘之如飴,朱彪感到最自傲是能夠擁有廣告世界中的理想居所,他很仔細向他的同學介紹樓盤廣告的每一個細節。他非常滿足他那一丁點兒的海景和豪華會所,但面對他們批評他狹小的廁所和堆填區的臭味,就有很大反應。當然最神來之筆是室內那名師設計的吊燈,它不切實際的燈光變化,既可表達朱彪的虛榮,更為《天》劇加上濃濃荒誕的色彩。

 

似乎殺手和有暴力虐待狂傾向女友已成荒誕劇的必要角色,年中的一齣電影《人間喜劇》便有這些角色。朱彪女友自然是虐待狂,當年成績最好,要當嗩吶演奏家的班長,便是今天的殺手,目標竟然是對面的住客,今天到朱彪家是順便執行任務。編劇不忘幽香港的高樓價一默,租金實在太貴,連殺手的酬金也負擔不了。

 

另一位同學保羅,行為上是一位認真的基督徒。不但每星期參加崇拜,連在麻雀牌上的彩金都說要拿十分一去奉獻,身份卻是一位殺手代理,永遠是置身事外。至於最大變化的,莫如因為身材短小而自小備受欺凌的排骨。他曾經多次企圖自殺,今天是來討債的。他畢業後當過侍應、跟車等朱彪不肖為的工作,不過今天的他身材健碩兼孔武有力,毫不留情撕開朱彪自我陶醉的中產階層身份。不僅揶揄他那夢想的家,連工作沒有前途,同事關係不佳,朋友不多,所以連小學同學都要找來當兄弟,甚至禮金也要由母親代支等不光彩的事都要迫他承認。不過最嚴厲的批判是中產階級最大的滿足是在於有人的生活比他們還差,可以讓他們看不起。正如在小學時,他們看中最弱小的排骨並加以欺凌而樂此不疲。

 

我們很容易把他者描繪成魔鬼,斤斤計較生產力,所以有《李氏力場》之說,颱風也不會接近香港。不過這種想榨取員工的最後一分勞動力的心態,卻是普遍存在於不少所謂中產者的心中,無論他們作為中小企老闆,管理階層,和家傭雇主。這種心態甚至變成基因的一部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不少熱心參與大廈管理的業主也會覺得,如果有保安清潔等職位因為有人辭職而暫時空置,工作量自然會由其他員工加班處理,那些職位應可永久削減。如此一來,員工的開支自然可以不斷削減。對他個人來說,只是省下每月數塊錢,卻要不少員工長期加班。最近創辦永隆銀行的伍氏家族以家傭的名字用作捐款冠名,延續伍家「厚待家僕」傳統,提醒僱主「有錢不代表能為所欲為。」。當中有些僱主,就是以欺凌排骨的心態,欺壓遠比他們不如的傭工。

 

作為一齣荒誕鬧劇,編劇和演員都很容易失控,淪為虎頭蛇尾。朱彪三位同學,形象各有特色,出場已經先聲奪人。在麻雀枱上細數恩仇,為鬧劇提拱一個框框,也帶來吞麻雀這個匪夷所思還債方法。至於殺手和對面那個神秘女子,原來都是編劇細緻的佈局。

 

劇中演員以梁榮忠最為人所認識,更以他回歸舞台久休復出作為賣點。多年以來,梁榮忠建立一個攪笑醒目主持形象。不過如果演出戲劇,無論是舞台或者電影電視,由於形象太過鮮明,觀眾很難投入他演出的角色。今次選角的安排上相信對他可算是駕輕就熟,但是似乎對他沒有甚麼挑戰。雖然演出稱職,觀眾也不會對他的演技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樓價問題鬧得火熱的今天,地產商已經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得已誅之。《天上人渣》只要把地產商揶揄一番,已經可以得到觀眾共鳴。現在卻連那些沾沾自喜的小業主都放在台上,把他們的欺凌弱小心態暴露出來,都是人渣。這種對社會問題深入的思考,比起社會上很多的評論有誠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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