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3日看了康文署主辦，中國國家話劇團製作及演出的《紅玫瑰與白玫瑰》。張愛玲原著，羅大軍改編、田沁鑫導演，並由辛柏青（飾佟振保甲）、秦海璐（王嬌蕊甲）、高虎（佟振保乙）、胡靖凡（孟煙鸝甲）合演。
劇中男主角佟振保既有太太孟煙鸝又想著情婦王嬌蕊的心態並不像一般人認為是「得一想二」這樣簡單，更多是傾向得到的便不是寶，總愛找理由給自己作藉口，形成在身邊的都非理想伴侶，不在身邊的才優點多多，才是寶貝。這種不安於自己所擁有的男性，雖也風流，卻比純貪慾念更可怕，像戲中主角佟振保用了九年才從這種追逐遊戲中尋找到自己真正的需要。
舞台上的處理和演繹好看、精彩，導演和演員完全能掌握到當中的男女關係。那是三角為核心，往外便是五角牽連，複雜但清晰。三角即夫（佟振保）、妻（孟煙鸝）及情人（王嬌蕊）的一場遊戲，但重點不是三人的角力，看誰勝誰敗；而是各人自我的交戰。即人（角色甲）與其內心（角色乙）的矛盾衝突。五角關係其餘兩名人物是男主角太太的情夫和情人的丈夫。各人在劇中都不是強者，絕對不是好男好女。男主角像有不完的性渴求，而兩位女主角也有問題：一個是傳統得近乎沒有智慧的妻子，一位是開放熱情得像交際花的情人。三人不是愛得激烈，要生要死，而是通過這種關係去尋找真的自己。
田沁鑫的處理做到靈活地展示出各人的表現行為和內心傾向，多角度地呈現人物自身的矛盾和人物之間的關係。以兩位演員演同一角色，甲為角色本身，乙為其內心／靈魂，這可作回憶、幻想，活生生出現在舞台上，與角色甲同時出現，互相對峙，角力於愛情與慾望的理智與幻想、滿足與貪婪或道德與腐敗之間。三個人物六位演員不時同台出現。隔著一條如時光遂道的走廊，讓各人穿梭不同時空之間。現在與回憶／幻想交錯，帶出各人之性格、處境、弱點和心中渴求。
舞台上左右兩邊演區，一邊是太太，另一邊是情人，都帶有左右逢源的喻意之餘，亦為危機設下伏筆。這樣的佈局太太與情人早晚相遇，劇力直推至頂峯。劇中就有不少段三人碰撞之情節，但絕非是惡夢。兩個演員同飾男主角，正好讓他可以分身應付太太，同時又可與情人調情。男人的妙想天開在田沁鑫的設計下得以坦蕩蕩地展示出來。另外當男主角猶豫時他總是在那設在中央的走廊為據點，但兩旁仍然是有戲在進行。讓觀眾同時看到主角的自我交戰及其他角色的行為狀况。孰強孰弱、誰好誰壞，觀眾不用等下一場，即時心中有數！當主角跟自己的內心交戰完畢，由於距離的接近，男主角亦很快便帶觀眾到下一個「目標」人物的演區（不是妻便是情人），但無論台上的核心演區在那一方，另一邊必然仍有所行動，甚至分前後區（這多是王與丈夫或孟與她的情人小裁縫之間的關係）。這種在同一舞台上呈現不同時空的多元性的處理，比電影還要豐富。處理各人的性慾時，導演採取的誇張方式，亦為此劇增加不少喜劇元素。全劇看似即興，甚至帶有talk show成份，其實結構相當嚴謹細密。此劇演員多，對白多、動作多、且速度快、節奏緊，豐富得有令看者喘不過氣，不過如果觀眾只記得那些喜劇效果，而沒空間接收當中的內在喻意則不算成功！
（原載於2009年12月第47期《城市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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