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嘯來臨,沿海城市如華欣、宿霧等已開始棄島撤人。另一邊廂,香港的維多利亞港,竟變成了新填海區……演出開始前這段2029年的「新聞報導」,乍聽之下彷如天方夜譚,引人發笑,可是,這畢竟不是套單純的喜劇,新聞中說的是無稽笑語,同時也是向觀眾所發的警世預言,近年,港人不就常常擔憂維港會愈來愈窄?
此外,導演又以角色塑造帶出警告,同時將甘禮良這人塑造得很出色。為了私慾、利益,他可以殺害朋友妻、親生母。可是他並不好過,親手弒母,正是他軀之不去的夢魘,於是他在追逐之間錯認鞏翹為母;在朋友床邊穿上女裝,像個母親般唸書給他聽;面對沈婷喬裝恫嚇,終驚得自高樓躍下。由後悔,到不能接受母親之死而扮成女人,再到悔極而自毀,完整地呈現了一個埋沒良心者的痛苦。當他與朋友鍾宜棟正是維港填海工程的舵手,而宜棟亦老來孤寂,這些安排不就像一種向無良商家發出的警告?實可堪玩味。
而當作為劇中主要佈景的酒店房始終未嘗改換,反而一直屹立在全劇所穿越的40年當中,由此便可見劇中另一訊息--無論時間如何推移,世上總有些東西值得珍惜。正如那酒店房、福麵、天星小輪,甚至是自己的未來。
既有值得珍惜之物,便該在失去事物或事態惡化前加以補救,所以觀眾會看到紀蘭芝勇於面對,解決危難。經過劇中三女一番努力,各人命運終得改寫。當一切塵埃落定,鞏翹遂返2029,酒店房中的佈置也隨即首次變換--吊燈消失,壁畫中本來突出的枝條向後退近牆身,呼應了眾人的改變。但這種改變,卻沒有影響其本質,只要本質不變,珍貴之物,在改變後便仍值珍惜。
又因主要佈景始終不易,但劇中場景卻不止一個,即包括不同時代的酒店房,於是當角色遊走其中時,此劇便以燈光區分出年代各異的房間場景。2029的白色,是哀悼的色調(在東方而言),像在訴說對未來的不安恐懼;2009與1989的黃色,感覺柔和溫暖,則似出於對現在、過去的熟悉。雖然兩段時間中的房間色調大致一樣,可幸尚有不同顏色的吊燈以作區分,未致混淆。像這樣的燈光設計,實用而帶寓意,實在不俗。
另外,此劇好些伏筆佈得巧妙,亦使情節更趨圓滿。例如蘭芝與鞏翹在患難中相知,如此交情,當可解釋何以蘭芝會收養鞏翹,而當編劇再為蘭芝加上一段親兒夭折的往事,便令她的決定更為合理。又如沈婷相信蘭芝所言後,離開宜棟,已算自圓其說。而當筆者想到她曾在聽見蘭芝說宜棟只愛她的錢後,立時哭泣。便覺此一伏筆,使其離婚之舉,更令人信服。因她有此反應,可見她似乎亦察覺宜棟所愛非己,然而卻甘於自欺,一旦遭人道破,便再不能忍受。故以上伏筆,實是錦上添花。
而劇中六位角色,皆有其夢魘:倪基錦夢想難達;鞏翹自少孤苦;蘭芝親兒早夭;沈婷愛侶情虛;宜棟老來孤寂;禮良弒母而受良心責備。於此亦可見此劇能成功反映香港社會現實--普遍港人生活不順遂,各有煩惱。
劇末,海嘯席捲香港,但也使海港重現。正如劇中六人,各自的夢魘,在三女奔走,改變命運後都一一散去,長夜雖苦,而曙光可待。
(原載於2010年7月《藝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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