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逸揚自編自導自演的“Green Splash Concepts”新劇之所以名為《我的基本生活》,其實包含兩重含意,「基」字指此劇是一齣同志劇,「基本生活」則指同性戀者跟異性戀者都想過簡單、安穩的生活,身邊的人會將愛與溫暖帶給自己;奈何社會上普遍存在的偏見、歧視和壓力,往往使同性戀者易心傷心碎或活得身不由己,舞台上吊著多盞似太陽的吊燈和徐子奇(關逸揚飾)於劇末唱出主題曲《雪中火》,正代表同性戀者若遇上如暴風雪的生活狀態,最渴望得到的是要靠勇氣、毅力和緣份/際遇配合才可換來的愛與溫暖。
《我》的所有戲份皆跟同性戀者承受的壓力有關,令整齣戲的氣氛偏向沉重(梁奕倫飾演主持人的電視台戲份除外)。
姜文傑飾演的李加承老師愛男主角徐子奇,卻須面對來自工作(校方和學生)、宗教(聖經不認同同性戀)和家庭(父母總想下一代成家立室、傳宗接代)的巨大壓力,惟有將一顆Gay的心壓抑起來,被迫跟一個愛的程度不及徐子奇般深的女人(賴亭甄飾的陳皓兒)結婚,最終李加承還是忍無可忍,返回徐子奇身邊,卻只能換來深深的傷痛而非美好結局。令人聯想起《斷背山》的劇情編排,在姜文傑的內斂、沉實演繹下,再恰好配合他於演出當天從臉上、聲線所呈現的病態倦態(謝幕時更頻咳嗽),便將李加承的一重重無奈、迷亂思緒化成直撲向觀眾席的悲劇氣氛,惹人同情或作反思。現實中也有很多非同性戀者,像李加承般過著違背內心意願的悲苦生活(例如為供樓犧牲很多東西的人),故此同性戀者的心路歷程根本不難理解,為何不對他們多點包容、接納?
徐子奇是個忠於自己的人,他不會迫自己由攣人變直人,卻難免大受李加承假變直人的決定困擾,他於劇中說「自己由男朋友變第三者」及「我愛一個人愛到好似做賊一樣」,那份心有不甘的感覺由愛與怨的糾纏構成,在關逸揚的演繹下顯得相當痛苦、不安。然而,關逸揚演得最好的一場戲,必是徐子奇在李加承喪禮所說的一段憶念話,說話時那從心底湧出來的真摯哭聲,教人深信他真的深深愛過李加承,愛得不能自拔。值得一提的是,劇首徐子奇花了不少篇幅剖白自己如何發現Gay的性取向,卻沒有提及有否向家人隱瞞自己的性取向或家人對同性戀的態度是保守還是開放,筆者覺得徐子奇家人的取態是十分重要,皆因能跟李加承父母的「恨抱孫」心態作緊扣,從而帶來由對比/對照產生的戲劇張力。
從許褘宗(胡溢軒飾,徐子奇好友)這直人帶出了異性戀者總覺得同性戀者的圈子很「亂」(例如會一腳踏幾船、亂跟別人上床),讓徐子奇直接駁斥了此「一竹篙打一船人」的誤解,異性戀者的愛與性關係不是也有很多很「亂」的個案嗎?徐子奇跟電視節目主持人梁直倫(梁奕倫飾)的對話,充滿使觀眾深感共鳴的生活氣息,以輕鬆的調子帶出藝人為保形象而隱藏同志身分,跟李加承承受的痛苦並無分別。
在編導的處理下,劇中有一段嘲笑新移民侍應不能講純正廣東話的戲份和一段徐子奇挖苦舊同學擁有異性戀特徵(如穿牛仔褲、在卡拉OK 唱李克勤的歌曲)的戲份。坦白說,這兩段戲份令筆者很反感,皆因編導明顯將同性戀者的壓力發洩在他人身上,也構成歧視;不過再細想一遍,便覺得編導的原意或許是要表達「任何歧視跟歧視同性戀一樣討厭,為何不像陳皓兒所說的人應像神般愛世人」,只不過表達的方式實在太怪異。
最後,我想說關逸揚唱《雪中火》時非常動聽,希望有機會看到他演音樂劇(之前錯過了!)或等到他出唱片;不過,當徐子奇跟結了婚的李加承正式分手後,關逸揚忽然伴隨劉美君的《浮花》跳起「浮花舞」來,就顯得十分突兀,浮花的象徵雖配合徐子奇分手時/後的內心動盪,但也須配合精湛的舞技及恰當的場面氣氛,才可帶來出色的劇場效果。
本網站內一切內容之版權均屬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及原作者所有,未經本會及/或原作者書面同意,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