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澳門藝穗節」邀請了「香港當代童話中心」,帶來了一部環境劇場:《布報族的陰謀》。
整個演出的最大特色,是創作坊糅合了環境劇場以及接近行為藝術的表現形式。觀眾首先接受由演員扮成的布報族族人「訓練」,用舊報紙摺一些東西,成為布報族一員。然後由演員帶觀眾到布報族的「部落」,展開整個故事。
由觀眾成為演員,讓他們融入戲劇之中,從而加強劇場感受——尤其環境是整部戲劇最重要的一環,因為布報族族員要求觀眾感受環境與自身的脈動,如果觀眾僅僅作為一個旁觀者,便會抽離於環境想像之外。
然而,既然讓觀眾成為演員之一,不得不首先問一個問題:為甚麼要讓觀眾參與?目的是甚麼?觀乎《布報族的陰謀》,不得不說,戲劇的張力由於流水式的鋪排而減弱(創作坊→乘坐巴士→路線遊覽),雖然當中加插一些「儀式」,像是把樹葉放入報紙聆聽兩者磨擦的聲音之類。只不過要讓觀眾內心形成實感力量,無疑需要一個核心,這個核心未必是單一式,內射性。可以是類解構形式,或者說放射性,即沒有一個實點,而是由眾多意象事件組成的一種近美感感受或情緒感受。只是,一來環境已成一個限制,尤其澳門只是彈丸之地,難以烘托出一個「遠離文明之境」;二來,「儀式」和「環境」到底有何種紐帶式的關聯?讓觀眾形成各種層次遞進,或者是跳接的感覺?不然感覺只會隨遊覽的過程散逸。邀請觀眾進入,反而由於觀眾的過於深入,曝露了整個演出由於缺乏骨肉支撐而嚴重缺乏的張力與感染力。
即使不以「劇場」來考慮,僅僅作為一種行為藝術的表現形式,其意義或者表達到底是甚麼?是一場遠離/反文明的革命?不過以報紙作為進入演出的媒介,很大程度與所謂遠離文明產生衝突。又或者暗藏了環保意義?但整個演出過程,演員都要求觀眾穿透入環境,比如說在樹葉上翻滾,產生出一種類性靈的感受。於此,觀眾實在很難把握演出的性質。
演出的尾聲,有參與者問演員,文明與報紙之間有何種關係?演出者當時並未回答。而後來筆者看到演出簡介,上面寫著:「觀眾被逼在營寨,你虞我詐,進行一場『生存者』的革命活動」。觀乎整個演出,兩者距離未免太遠。這不免予人創作單位未有深思熟慮整部作品之感,而劇場——或者說創作——很大程度是由疑問生成出來的,沒有經過反覆對自身的詰問,所能形成的作品絕對禁不起推敲。
(原載於2012年1月《三角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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