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想像《天才一瞬》的Charlie因一次醫學實驗進行了腦部手術,得到的不是智商,而是音樂天分,並成為了莫札特,如果你是《莫札特之死》劇中的薩里埃利,多年求神賜予音樂才華卻不得要領,你會否深深不忿得咬牙切齒?這是我在看這個舞台劇時,一直縈繞著我的問題。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經常洋洋得意的小孩,得到了你夢寐以求的才華和女孩的心,你又會否認為上帝給你愈多機會、地位、權力,其實愈是一種嘲弄?
劇中的薩里埃利就顯得對上帝的不公很不忿,為此他向上帝宣戰,以毀滅他認為得上帝寵愛的莫札特為目標,以自己的權勢令莫札特得不到應有的賞識。可是,莫札特的音樂後來得到大眾的欣賞而得以傳世,相反,薩里埃利的音樂卻遭人遺忘。於是薩里埃利便以自己為莫札特之死的兇手的「讖語」,希望藉此能夠得到永恆的罵名而傳世。可是事與願違,沒有人相信他。上帝終歸沒有給他所求的事。
可能薩里埃利讀《聖經》讀得不多,不夠熟悉他相信的上帝的脾性。他相信的上帝要求的是人相信祂的安排、馴服祂的旨意,祂對祂愛的人都是以包容寬待(如大衛王犯了姦淫卻沒有得到嚴懲),對祂恨的就施以無情的詛咒(好像羅得的妻子,連名字也沒有,在逃離所多瑪與蛾摩拉城時因往後一看便成了鹽柱)。當然,這內裏可能有著很多世人不知但很公義的原因,不過終究薩里埃利不明白,因而產生很多複雜的心理。一方面,薩里埃利因為對音樂的喜好和迷戀,既欣賞莫札特的才華和音樂,同時卻因為他認為上帝的不公而痛恨莫札特。這怨恨和欣賞的一對情感,正是佛洛伊德所講的「反向」(reaction formation),愈愛得深,愈恨之入骨。
這次演出中,薩里埃利向一眾鬼魂(即觀眾)坦白自己和莫札特的故事,因此很能表現出薩里埃利的真情實感。盧智燊的演出十分超卓,把薩里埃利對莫札特又愛又恨的複雜心理掌握得很精準。而薩里埃利對音樂的堅持和熱愛,在盧的表演中更是非常有感染力。但即便盧智燊能掌握戲劇的節奏,營造氣氛,也要其他角色和演員配合得宜,才能令整個戲更具吸引力。群眾在這個戲裏就不能發揮其帶動氣氛、引領觀眾情感和思考的效果。很多場景中,群眾的演出不過重複薩里埃利的獨白,好像最後薩里埃利在獨白裏,形容皇室秘書監怎樣不重視莫札特的離世,對莫札特的妻子康施坦莎怎樣漠不關心,然後在舞台上演員再演一次那情境。這樣不單有多餘的感覺,更有證明薩里埃利的說話就是事實的效果,大大減低了薩里埃利是整件事的說書人而形成的「再現」(representation)。雖然戲中那些十分具現代感的服裝是導演的故意安排,卻和那些古典的家具以及十九世紀歐洲官銜格格不入。如想令觀眾將故事引申到他們身處的時代以作思考,可以全然採用現代服裝和佈景,甚至採用簡約的服裝、佈景和道具,也可加插一個現代場景作開頭(像「7A班戲劇組」《灰闌》的處理)。可用的舞台處理可以很多,不必如此「小規模」。而且薩里埃利在舞台上更衣、變換敘事年代也阻礙了戲劇節奏,如能適當利用群眾演出配合,便能令戲更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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