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是一處奇妙的地方,它開拓我們的想象力,同時也將人生的故事濃縮在一個小小的空間和短短時間裏,凝聚了觀眾和故事人物的情感。尤其在一齣成長的戲之中——會考、高考、大學、對前途的思考和抉擇、金融風暴、沙士、家庭等──故事中主角成長的困惑、面對困難的勇氣、夢想的堅持與妥協,觀眾就在兩小時內一一經歷每一個關係階段。
成長必定有其背景。奕珊和子誠夢想一起去旅行,將其中經歷寫成遊記和繪本出版,但香港在主權移交的十多年裏,經濟條件、醫療制度、教育政策,加上沙士、金融風暴、家庭狀況,讓年輕人與他們的夢想擦身而過。不喜歡讀書的奕珊為了父母不要離婚而努力考上中六,父母最終離異而要跟父親遠走澳洲升學,而成績優異的子誠卻因為父親患上癌症,家庭經濟拮据而差點和大學教育失之交臂,最終父親的離世令子誠要背起照顧家庭經濟和妹妹讀書的費用,而要「押後」其歐洲流浪之旅到退休以後。這些故事,耳熟能詳,其中教人神傷的地方是,社會的飄搖和將承擔的責任「外判」到每一個家庭、市民身上,叫人將安定放在人生首位,夢想、理想就在將自己的堅持讓路給責任的時候,消散在那無助的空氣裏。即便像奕珊那樣較有條件堅持自己的夢想,也要面對功利主義的審判和安定的要求,而辛苦地撐下去。她給子誠的那一記耳光,我想除了怒他老是想將自己推給那些有經濟條件的「好男人」之外,也是想敲醒他那給安定和責任壓得過分的心。
然而,那「妥協」掉的夢想不單限於想做的事,也包括他倆之間的愛(情)。其實,我想奕珊和子誠早早就在一起了,彼此互訴心事、分擔憂愁,也為對方付出(子誠捱冷脫下大衣給奕珊,奕珊將母親編織的圍巾送給子誠),又經常出雙入對,和情侶沒兩樣,就是沒稱對方為男女朋友罷了。就像其他情侶一樣,時間沖淡了激情,成長的責任挪移了對對方的幻想,所以當他們在去過舊同學的婚禮之後,互相告白之時,其實就證實他們感情已經昇華,沒有了那些令人又愛又怕的曖昧,就像情侶或夫妻沒了激情,走向那相濡以沫的感情中去。
這個戲以簡單的佈景:兩張長椅、一支燈柱、四個樹狀的佈景板,以及幾位群眾演員就營造了那個兩位主角經歷怦然心動的公園,以及比這簡單的場景更大的意義。最前面的樹,在每一場裏的距離也不一樣,它們的若即若離揭示了奕珊和子誠之間的情感關係,這其中也訴說著人和人的關係也就像四時不同那樣因時變化。群眾演員演出幾段不同的關係情感,不但在技術上造就兩位主角的換裝間場,更深化了奕珊和子誠這一個故事,放大了在眾人當中奕珊和子誠那一對。雖然群眾角色並沒有對白,但其中的離合曲折,一樣和奕珊子誠不相伯仲。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就是起起伏伏,既遠又近,就像公園中樹木在不同季節綻放著不同距離的親密。當然郭靜雯和鄭嘉俊出色的演繹,對情感掌握得準確動容,將人物角色由年少到成熟立體呈現出來。而服裝設計和化妝造型也功不可沒,將奕珊和子誠的年少天真和長大成熟活現於舞台上。只是戲的最後完得有點突然,如能以燈光凸顯舞台或佈景的一角,暗示或象徵他倆的關係,可令整個演出有更美滿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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