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商業化的戲,入場時都不敢抱大的期望,始終大眾文化很容易變成了搞笑、胡亂爆發能量、舞台裝置的炫耀等,但今次觀劇感覺是有點喜出望外的,總括全劇我會用一句老套話「雅俗共賞」去形容,這不是陳腔濫調的總括,要做到是很不容易的。
全套劇是由三條獨立的故事線組成的,一條是講述幾對男女「多角戀」的愛情故事,主題是「欺騙」;第二條是講述兩個男人在洗手間相遇而後戀上,卻因舊女朋友的復仇而悲劇收場,主題是「後果」;第三條是講述失業窮小子與報紙攤女東主相戀,窮小子誤入黑社會,被斬死收場,主題是「命運」。
三條故事線都不算甚麼新奇故事,火火的編導把它們處理得踏踏實實,三條故事線交錯而都不見混亂。明星們雖非舞台劇訓練出身,仍算不錯地把握角色,總體上亦算是能量充足和感人。舞台效果的使用,令人眼前一亮而又不感到造作和牽強(如「風車草劇團」近作I LOVE U BECAUSE,該劇的第三首歌的歌詞中有數字,佈景便安排了數字的發光掛牌,唱到數字就閃一閃,但全劇只用了一次,有點強行加上之感),相信一般較少觀看舞台劇的觀眾會感到盡興而歸!
而對一些有觀賞舞台劇經驗的觀眾而言,火火亦有刻意安排細節去讓觀眾咀嚼細味。如上文言,此劇的故事比較簡單,基本上情節都是意料之內,所以能夠著墨的地方不在劇情主線,火火最後下了很多功夫在如何應用重要道具作母題(motif)去點出主題。
火火是擅於講故事的導演,每條故事線他都使用一兩件令人深刻的道具去作牽引——三段分割的故事很容易使觀眾混亂,而令人深刻的道具一出現,觀眾就容易跟隨劇情推進,利於敘事。且在觀眾看畢全劇時,情節對白可能都忘了大半,但若有此重要道具,很方便觀眾回想。
舉個例,「欺騙」一段想交待幾對男女如何欺騙對方,一腳踏兩船,重要道具是毛衣與電話:毛衣上有一個大心形在胸前,很顯眼,織毛衣大家習以為常是一件浪漫和愛的象徵,在這裏卻揭發了「我的另一半在織毛衣,但不是織給我」這衝突。火火也用電話玩欺騙這條「橋」,電話的優點是台上角色只能知道一半內容,另一半只有觀眾才知。編劇在此用盡雙關,一方面取悅台上的另一半,一方面取悅電話的另一半。由此可見,毛衣的意義和電話的靈活性一方面連接和推進劇情,另一方面又連接了此段的主題——「欺騙」。
故事的結尾時,火火刻意把三個故事連結以深化主題,是全劇最引人反思的地方。全劇的最後一場是兩個同性戀人在舊地重遇,但其中一方已不幸患上愛滋病,縱然相戀,但已沒有「未來」。火火安排在台的另一部分出現另一條故事線,報紙攤老闆娘去拜祭她的男友。兩條故事線就因此連結在一起——就算是死神來襲,亦不能阻止兩人相愛。在此時,屬於「欺騙」故事線的角色就出現了,形成一個很大的反差,突顯出愛情可以走兩條完全不同的路——可以當它只是一場欺騙的遊戲,相反可以是一場神聖的盟誓。全劇結束在三個用煙投射出來的字:「珍惜愛」,煙的舞台效果使這主題像是虛無,但三段劇情使觀眾反思——愛是虛無抑或永恆,全在局中人一念之差。
讚了很多,但火火在處理時有一個缺失是不可不提的。由於此劇由廣播劇改編,火火在舞台劇版中保留了不少畫外音(V.O.)。要知道廣播劇有聲無畫,推動劇情難免會多用畫外音交待角色心理;但舞台劇有聲有畫,推動劇情更有力的工具是角色的演繹,為何不改為由角色以「行動」(action)去表現心理呢?現在火火在編排上既有畫外音,又有行動,重複表達有多餘之感,而且畫外話擾亂了觀眾專心由角色的行動去得知角色的情緒。廣播劇轉化成舞台劇的處理的瑕疵,一敗筆也。
總括而言,此劇能夠滿足不同類別的觀眾,有感動、有深思、有華麗,亦有巧妙,在商業化舞台劇中是異數了。
(原載於2011年9月《藝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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