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響名人夢
文︰賴勇衡 | 上載日期︰2011年10月26日 | 文章類別︰月旦舞台

 

節目︰交響名人夢 »
主辦︰Loft Stage
演出單位︰Loft Stage »
地點︰香港藝術中心壽臣劇院
日期︰11-14, 18-21/8/2011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交響名人夢》(Bach at Leipzig)蠻好看。故事甫開場,萊比錫的音樂大師逝世,市議會須找人繼承其音樂總監一職,引來一幫音樂家爭奪。結局無懸念,因為史實是最後由巴哈(J. S. Bach)勝出,成為世人熟悉的音樂偉人。《交》劇的趣味在於遴選過程中那些「配角」之間勾心鬥角,又各有懷抱。主角Fasch曾是Kuhuau高足,但對音樂及宗教的信念與老師不同,追求包容與創新;Schott戲份也吃重,高傲、小器、保守;還有窮小子、王子、外交官等多個角色。但最後勝出的巴哈卻不會在劇中出現。

 

Itamar Moses的劇本豐富,情節、對白密度高。然而密集的對白混雜了大量笑話、雙關語、明言暗示,對演員和觀眾皆有挑戰性。有時對白說得過急、咬字不清,觀眾趕不上,喜劇的節奏感會被打亂。不過後半段漸入佳境,直往大混戰的高潮奔去,最後對音樂和信仰以感傷與讚嘆的調子收尾。可以說前半段的冗長是為了後半段的連場角力作準備。

 

中段Fasch寫信給妻子講解「賦格曲」的結構特色,並論及創新的可能性(規限在基本的三聲部,還是可以突破至六聲部?)演員直接對觀眾說話,就像上音樂課,以乎太直接,耗時又長。但後來的劇情結構正好呼應著賦格曲的特點,作出戲劇結構與賦格曲式的對照,那一幕「音樂課」就是一個重要的引子,讓那些不諳樂理的觀眾也能體會結構上的巧妙心思。

 

Fasch口中的賦格曲是在重複的格式中作出變奏,這也是《交》劇的形式特點,承托著戲劇主題:在各種對立之中,是否有並存和互動的可能?劇裡特別強調音樂觀念和宗教層面的對立:Fasch相信音樂可以創新,且不只用來敬拜上帝,Schott則持保守立場,在音樂和宗教上都要保持「正宗」(即「路德宗」),敵視「旁門左道」的「加爾文派」。

 

這種對立的場面不斷出現,間有變化;例如遴選前夕,眾人皆心懷不軌,先後找另一人商議合作,要對方幫自己勝出,再給予對方好處;當甲跟乙談好,乙轉頭就會找丙來商議,把之前的「協議」拋諸腦後。演員的走位基本上是不斷重複的,但談判的內容就按角色而變化,喜劇設計就滲入在這「重複中有變奏」的結構裡面。

 

除此以外,編劇又加插了一場有點後設元素的「戲中戲」,把「喜劇」作題目拿出來談論,甚至以喜劇裡慣常出現的「類似的情況出現兩次,第三次會不一樣」來開玩笑,與賦格曲的特色對照。這樣就增加了戲劇的層次感,豐富了觀戲的興味。

 

表面上《交》劇以「眾人爭位,巴哈勝出」為骨幹,但巴哈和遴選過程皆被隱去,舞台上只呈現教堂的正面,是遴選、演出的「後台」,卻是一眾「配角們」搏奕的場地。劇作者更感興趣的是這些「歷史後台」的人怎樣爾虞我詐、既抗衡又合作,從而對宏大敍事既嘲諷又慨嘆:嘲設者如表面上忠於「路德宗」的Schott後來對信念的輕易捨棄;慨嘆者如結局裡Fasch感慨音樂和信仰其實早已消逝。世間種種你死我活的對立看似基於各自堅定的信念,實則歸於虛無。但《交》劇中形式與內容契合,展現出藝術形式之美、創新之妙,猶有價值,仍滲透著絲絲盼望。


(原載於2011年10月《藝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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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戲劇及電影評論人,英國倫敦國王學院博士候選人。網誌及Facebook專頁:我不是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