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終時,明白前一晚友人發來的短訊:「我被擊倒了!」
「被擊倒了!」是我觀劇時的狀態。事後回想,劇真的有點粗糙及有些瑕疵。尤以劇後段一幕幕的獨白戲,急急在結尾前拆解一個個伏線,難免有點硬生生之感。而且,明顯導演/編劇沒有作太多取捨,將一個原本可以約兩個小時完成的戲,最終要三小時才完成,確實有點冗長。但,我真的流了一公升眼淚,這可否稱為劇的力度。
舞台真是個夢幻的地方,眼前的大坑,甚麼舊唐樓、蝸居、夾縫?甚麼也不是,眼前是一座巨型的旋轉木馬,讓人目眩。很喜歡那條迂迴的樓梯,縱然佈景美得不真實,使一個寫實的劇突然浮誇了。每一下的轉動,轉出身處繁華背後小市民的剪影。修飾過後,或,失真的佈景架於夢台迷幻的空城裡。那座巨型的木馬使我想起某裝置藝術作品,光與影把轉台上的小物放大,將幻想的世界放大,而世界原來只是一台玩具,詼諧得來,又挺入心入肺。
是否去地域化,就是將觀眾脫離大坑的印象,然後,重設屬於香港人的集體想像?編劇黃詠詩在演後座談會說:「這是給香港人看的劇!」戲劇彷彿是將個體的記憶變成集體回憶的過程,也是將個人經驗的陳述轉化成類似客觀的記錄。劇中人物、演員、觀眾、香港人,在情緒的牽扯下,建構著「我們」這概念。旁觀者不再是「我」。
人總怕被遺忘
「世界不會因你的離去而有所改變,請不要自以為是⋯⋯」這是香港人會明白的感情狀態。
這陣子身心疲憊不堪,我切切實實的感覺到孤獨。這套戲不停的令我聯想起自己的事。很可怕。那種熟悉感,讓我無法抽身,無法站在後頭去觀望這件事,我像是被拉扯進角色間的時間漩渦中,被牽引、被感動、被傷害、被勸服、被自殺、被重生,眼前的一切一切,歷歷在目,真實得太可怕。
我的眼淚不能自制的生產,那是一串串晶瑩的小珠。笑,當到了盡頭,怎能不笑?黃詠詩的黑色幽默,讓人無法招架。以新生命作終結。多少人,多麼想重新活一次。一次的衝動。可生命的奇妙在於只此一次,永沒有「再來一次」這種夢話。所以在於我來看,寄託新生命這個結局真的很唏噓。
我有一個幸福的家,有很疼愛我的朋友,讀書、工作採中庸之道,廿幾歲的人生過得很富足、很安穩、很平淡、很沒趣,有時,會有少許城市人的寂寞、空虛之感。有時,遇有不快,不停按電話,就是沒有一個可以毫無顧慮就撥打的號碼。最怕撥打了卻接不通。孤獨?因為,基本上不能夠倚靠任何人,那一個念頭好煩,「要倚靠別人」的念頭真的令人好「FED UP」!
習慣自己一個處理問題,每日吃飯、睡覺、工作,有如環保標誌,循環不息。連問一問自己這是為了甚麼的時間都沒有,真的很「廢」。無時間、無空間、無自由、無金錢,在忙的其實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無利可圖、無所事事的大大小小別人的事情,真正應該處理的卻擱置了。虛耗生命,不如一死了之?
以上是許多香港人的寫照,未必雷同,巧合的卻不少。不得不佩服編劇對周邊觀察入微。「想死」,又重生了。無病呻吟完,又要埋首工作。這就是香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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