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看罷「7A班戲劇組」《SEVEN:慾望迷室》的最後一幕,才猛然醒起多年前曾看過他們的首個版本。記憶中,最後一幕是,男子在室內以槍企圖射殺他人,被追者嚇至東奔西跑,奈何場面有點搞笑,令筆者當時評之為「反高潮」。闊別多年,今次版本的最後一幕仍是企圖殺人的場面,卻少了滑稽味,可見編劇及導演一休的功力是進步了。
筆者最欣賞的是全劇富懸疑性,編劇從不同角色的角度出發,環環相扣地去建構整個故事,先是黃先生,繼而是Cindy,再而是兩人的電話交談相遇,接著是Jason,透視出人們所作所為的互為因果關係;最後是故事的謎團慢慢解開,三人陷於生死攸關的大衝突中。就劇情發展而言,頗富追看性。
劇中的「聲音」一角,不是以畫外音的聲演,而是以演員(陳文剛)在台上演出,起著多種功能,例如講故事,有時則彷彿是劇中人物內心的魔鬼、天使,顯現人物如何回應自己的良心與歪念之角力,從而選擇/合理化自己的行動;例如黃先生在別人的空頭支票上填上自己名字並兌現支票,後來懷疑看更發現自己偷取他人財物而欲起殺機,「聲音」時而對他批評、反問,時而附和,令人感受到黃先生經歷內心掙扎卻選擇行上一條不歸的歪路,因而體驗到人性的黑暗。但「聲音」一角卻有弊處,就是往往將人物角色的心路歷程用說話的方式來匆匆交代,演員與「聲音」作互動或回應,也偏向以說話來交代,或稍作變臉,平白令演員少了很多發揮內心戲的機會,劇情發展雖然明快,無奈戲味也因而打了折扣。舉個例子,黃先生一角由好人變賤男,演員周家輝也只需講幾段獨白(或者,如當「聲音」一角是人看待,那就可算是對白吧),換幾個表情;但這絕非他之罪,而是表演程式的「聲音」設定注定搶了他的演員功能,既然潛台詞或內心交戰等透過獨白/對白,明明白白地講了出來,演員還需要作甚麼深度演繹?對筆者而言,話多戲少的感覺是強烈的。
另外,「聲音」的說書敘事有時也可以減省,例如開場時描述黃先生不情願地替客人接租盤的情節,是用「聲音」以頗大篇幅交代,同時也有黃先生與客人傾電話的演繹,感覺混亂而重複,令人覺得「聲音」部分的說話其實是多餘的。而後來「聲音」站在黃先生身邊聲演電話留言訊息,更有喧賓奪主之勢——筆者作為觀眾,注意力頃刻間落在演員陳文剛身上,而不是電話留言訊息本身,更非黃先生聽到留言時的反應或面部表情,相信這亦非導演所想吧。
有時候,「聲音」該說話卻不說話,這可見於黃先生與Cindy作電話對話時,兩人三言兩語便猜到對方的終極企圖,過程中,「聲音」沒有走到兩人身邊以說話作出假設、提問、挑釁等,大大減少了二人初次接觸,互相試探的心戰攻防味道;節奏也嫌太快,總的來說,戲味也因而大大削弱。
一休對道具的運用時虛時實,亦有弊處,例如枱上的電話是虛,但手提電話倒是實物,為何要以此區分?有時真有點為虛而虛的感覺。黃先生準備到吉房對Cindy為所欲為,手拿床墊一張,博得觀眾一笑,是否故意搞笑?假如交代他一見到Cindy便急著寬衣豈不更簡約,更直接了當?筆者感覺一休在語言上力求大膽,但在視覺上是異常保守,他以寫意而節奏偏慢的現代舞手法交代豪放女Cindy與血氣方剛的Jason的床上戲,欲表達戲中的淫邪味道,實有點隔靴搔癢。看來一休欲以說話/寫意/少道具的方式,以實行簡約主意來回歸戲劇文本,從而提升戲味之目的,真的仍需繼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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