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樂團」以音樂添上戲劇、舞蹈等元素,製作出首部「中樂劇詩」《別.六月雪.思》。誠如在台右闢出小演區,或舞或小組演奏,樂團依然坐落整個音樂廳的舞台,指揮居於正中,清晰表達音樂仍是首位。儘管節目加入了多種藝術媒體,確實並沒妨礙聽眾享受中樂,且可讓曲中內涵得以呈現。此外,台邊圍起構欄,營造宋元時在大城市場所表演雜劇的氣氛,導演陳薪伊與指揮閻惠昌選取了三首滿有詩意及故事的作品,成功創作了此部「中樂劇詩」。
《別.六月雪.思》由趙季平作曲的《憶》、《莊周夢》以及林樂培的《秋決》組成。看來經導演不斷琢磨,演出時已精練為投射在台上屏幕的「憶、夢、雪」三字。《毛詩序》曰:「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詩是人從心而抒發的思想感情。
《憶》為《大漠孤煙直組曲》第四樂章選段,趙氏悼念亡妻,歷生離死別,體會猶如荒漠風息煙直升的孤寂心情。接著是革胡協奏曲《莊周夢》,演繹先秦思想家莊子〈齊物論〉中,「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此忘我及自由思想特色。「自由」二字引申至最後的《秋決》,此樂曲明顯受元曲《竇娥冤》影響,從關漢卿目睹朱小蘭被陷害而處斬,編寫《竇娥冤》與參演名優朱廉秀一起被押入死牢,延續到田漢撰寫話劇《關漢卿》,遇紅衛兵而遭相同的命運。三首樂章均有極為深刻的情志及涵意,因而連接在一起。
另外,執導兼任文本創作的陳薪伊,亦藉蝴蝶此意象,聯繫三曲,提升詩意。先是《憶》,恍若來自天國的董曉露拉奏大提琴,繫上印有蝴蝶圖案的絲巾,隨心自在。然後下一曲子,她弄著革胡奏起《莊周夢》,配上黃豆豆演繹莊周夢蝶的獨舞,獲得無待的自由。最終《秋決》亦滲有蝴蝶意象,田漢撰寫的《關漢卿》,內有一段〈雙飛蝶〉的文字,因此身陷牢獄的關漢卿和朱廉秀,披上彩巾,有一刻化為蝴蝶,享受得不到的自由,可見心思,脈絡更清晰。
當中,極欣賞《秋決》此曲以樂器音調模仿唱腔及描繪故事,如吶子喊出盛氣凌人的官威,擂琴奏了女子叫冤枉的無奈及絕望。添上戲劇效果,樂手穿上簡約服飾來擔當角色,演奏技巧外還見其用心,讓觀眾更易感受到作曲家所運用的獨特手法。此外,亦喜愛《莊周夢》的二十多分鐘獨舞。編兼跳的舞者黃豆豆先披黑衣,肢體伴隨音樂在律動,如夢囈。後褪去黑衣而化蝶,在台上飛舞,情感澎湃。腳輕推開一格構欄,來到觀眾席自由舞動雙翅,於出口離場後重回台上,雙翅不見已夢醒,從掙扎至想通萬物與我為一,整體乾淨利落。
「中樂」與「傳統」往往被連上無形的線,而事實上,來到三十五周年的「香港中樂團」,已曾與不同藝術家及團體合作,試圖擴闊視野。如《秋決》為一九七八年中樂團的委約創作,早已嘗試走向交響化,而《莊周夢》原曲為大提琴協奏曲,於二零零八年與馬友友合作演出。是次《憶》當中,亦有大提琴演奏。《別.六月雪.思》加入戲劇、舞蹈、燈效、投射影像等,細膩地把樂章所懷的含意呈現,把聽眾帶進音樂藝術之中,成果顯著。
(原載於2013年6月《三角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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