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組得獎作品
生命有特定的規則和勝負之分嗎?常言「人生如戲」,「戲」既能指戲劇,也能指一場遊戲。本年度TechBox以街機為主題,讓觀眾置身於不同遊戲場景之中,於遊玩裏探索生命的意義和可能性。
演出於西九文化區自由空間大盒進行。場景設計簡單,只有一張長枱置於場地中央,兩旁則分別放有一張有如救生員椅的高椅,和三個對着大屏幕的按鈕。觀眾入場前需要隨機分組、拍下照片和戴上手帶,有些觀眾甚至獲得哨子一個,可於特定遊戲使用。場內可自由走動,除了不能觸碰演員外,場地並沒有給予其他指引。整個演出以「____是一場奇怪的遊戲」打開命題,演員於國際象棋、乒乓波、拔河、愛情等等的博弈中展示當中的競爭趣味。某些遊戲亦有指引要求觀眾參與,例如「選邊站」的二選一遊戲、「人鬼獸」的追逐遊戲等。當中亦不乏需要觀眾自行「猜」出遊戲玩法的遊戲,多以屏幕和按鈕進行。
有勝負的遊戲,固然容易摸索出玩法,然而是否所有遊戲都有輸贏?演出以生命作為大命題,以日常小遊戲貫通整個演出。演員有如置入程式一樣:時間到了便開始遊戲;哨子聲一響、不論遊戲是否已有勝負,便馬上收拾離開長枱。觀眾在外觀看他們於長枱打乒乓球、用望遠鏡捉象棋、甚至玩不明所以的擲骰子遊戲。當中不論觀眾如何干擾他們,他們亦能繼續進行遊戲,彷彿當中有他們自己才熟知的遊戲規則。觀眾與表演者在兩個小時中「遊戲人間」,摸索這場生命盛宴曖昧不明的界線,不難推測創作者想以遊戲比喻生命中的各種經歷,讓觀眾重新體驗、探索和思考人生的意義。
指馬為鹿 言語之間的遊戲
指馬為鹿的遊戲於我而言是整個體驗中最能掌握的脈絡。
劇院外設有兩部遊戲機,觀眾可於入場前或觀賞後自由使用。遊戲機內設有大量是非題,玩家需要於限時內以藍色或綠色按鈕進行選擇。看似簡單的操作,實際上卻要求觀眾如同腦筋急轉彎一樣,兜幾個圈思考答案。題目有分「講真話」及「講大話」兩類,當要講真話時便要回答錯誤答案,當要講大話時便要回答正確答案,是非的選項還會隨着遊戲不斷改變,偶爾藍色按鈕指「是」,綠色按鈕指「非」,偶爾則相反。除了考驗玩家的常識外,也考驗其眼明手快。有不少觀眾最後都敵不過這個思考迴路,只獲得負數的分數,加上限時的緣故,整個體驗刺激而且具有趣味性,亦使觀眾於入場前熱身一番,更容易進入遊戲情景當中。
演出中途亦加插了相似的遊戲,觀眾需按照屏幕上的提示站到長枱其中一邊,以選擇答案,選對了扮演機械人的演員會給予掌聲,選錯了則要接受吹風機的懲罰。雖然遊戲名為「指馬為鹿」,理論上只要選擇錯的答案便能獲得掌聲,但實際上演員卻能任意改變規則,最後一個關卡不論選擇哪一方的觀眾,都會接受吹風機的洗禮。起初以為説假話的人能獲得掌聲,到最後卻發現真真假假也逃不過懲罰,可謂耐人尋味。
臨近尾聲,演出最後亦以指馬為鹿的遊戲作結。這次演員和參加者都能自行幫自己擬定題目,透過擲骰的方式決定自己要説「真話」抑或「大話」,答對了可以離開,答錯了則要打一下自己的臉。演員們都寫了兩題模稜兩可的問題:「愛是自私的」、「人類是愚蠢的生物」,不論怎樣回答,迎來的彷彿都只能是掌摑。遊戲來到尾聲,真話和假話的界線逐漸變得模糊,也許生命也是如此含糊不清,在各式各樣的理論和言語之間互相猜度,真假難分。
人生/遊戲是一場沒有結果的大型實驗
整個演出恍如大型實驗現場,觀眾們積極地在各個遊戲中尋找可以參與的部份,有如困在籠中的老鼠一樣,我們不斷嘗試觸碰各式各樣的按鈕,看看會否有懲罰甚至獎勵從天而降。有觀眾甚至自行使用手機屏幕於枱的兩側打起乒乓球來,也有不相識的觀眾開始互相投擲,或把象棋堆疊等。然而這些嘗試卻沒有帶來想象中的效果。即使觀眾們多次嘗試移動劇場內道具,參與劇組設定的遊戲當中,最後都不會為演出帶來任何改變。
演出眨眼便過了兩小時,雖然當中感官效果豐富,美學統一,但對於觀眾互動的界線卻略顯模糊,有好幾個遊戲最後都有不了了之的感覺。例如在屏幕中進行的投票遊戲,起初屏幕只有顯示「5」和「1」兩個數字,觀眾們可以按鈕改變箭咀的方向指向其中一方,後來才發現是有如電車難題的選擇題。雖然我們逐漸猜到遊戲規則,也積極地參與在遊戲當中,但最後的結果卻沒有帶來可觀的轉變。我認為遊戲之可貴在其迫切性及成功感。然而這個迫切性不但沒有在每個遊戲中延續下去,大多遊戲亦沒有確實的結果和轉變,因此最後對於作品命題「人生是一場奇怪的遊戲」沒有太深刻的體會,要説的話,也只能輕輕地嚐到「奇怪」這一點。
雖然如此,遊戲設計中仍能找到創作者把生命和遊戲兩者對照的些許線索和心思。除了「指馬為鹿」外,其他遊戲例如「人鬼獸」這個追逐遊戲也能使觀眾反思現實中大自然的變化。遊戲把所有參加者分成「人類」「鬼」和「野獸」三組互相追逐,最後「野獸」全部消失,「人類」逐漸變成「鬼」,有如現實中自然最終滅亡的走向,愛情像遊戲般的比喻也能使人引起不少聯想等。若果各個遊戲之間能有更多提示,或有一個更完整的結構能讓觀眾把這些線索逐步串連,相信觀眾對於整個遊戲的體驗和對創作理念的思考能有更深入的討論。
演出最後以Connie Francis的歌曲「Everybody’s Somebody’s Fool」作結,我認為正好整合了這次的劇場體驗。當中歌詞提及:
「Cause everybody's somebody's fool
Everybody's somebody's plaything
And there are no exceptions to the rule」
每個人都是某個人的傻瓜,每個人都是某個人的玩物,沒有人能逃離這個規則。如同創作者所説,也許人生也如這場徒勞無功的遊戲一樣,我們巧合地到達了現場,巧合地成為了某個人眼中的傻子,也巧合地與一眾陌生人玩了一場結局不明的遊戲。
(編按 : 原文是「藝評獎勵計劃2024 —大專組」計劃得獎作品,現不經編輯在本會網頁轉載,計劃詳情可參閱:https://www.hkadc.org.hk/tc/whats-on/events/arts-criticism-recognition-programme-2024-tertiary-students-results-rele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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