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主來亦是客:《臥虎藏龍》電影音樂會
文︰鄧蘭 | 上載日期︰2025年2月11日 | 文章類別︰眾聲喧嘩

 

主辦︰香港管弦樂團
地點︰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
日期︰2025/01/04 3pm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音樂 »

25年看的首個音樂會是在文化中心舉行的港樂《臥虎藏龍》電影音樂會,看的是1月4號(六)下午3點場。去年得悉港樂要辦這台節目不以為然,電影和音樂雖好,且大有來頭,但總覺得選這個戲作為現場伴奏音樂會不大適合。以往電影現場伴奏音樂會多會選一些經典默片,如卓別靈的電影或科幻片如《星球大戰》,甚至卡通片,這類作品讓樂團可以充分發揮其聲部和實力,突出無聲電影或科幻電影的奇異影像。記得早年看卓別靈的《城市之光》不但能重温昔日佳作,現場音樂更奏出即時反應,讓人捧腹大笑。但《臥虎藏龍》本身是劇情片,全片有不少對白和音效,譚盾的原創音樂雖然精彩但相對全片的幅度,演奏部分比例不太重,而且除武打場面,其餘頗多篇幅是較靜態。就算是武打場面,如玉嬌龍離家出走去闖蕩江湖,與各大門派較量,在小酒館打到落花流水,刀劍拳腳之聲此起彼落,又或兩女主在鏢局對壘等,雖緊凑逼人,但配樂只是電影原聲帶,非由現場音樂主導。另外,除了大提琴和管弦樂,原創音樂同時需要琵琶、二胡、笛子、巴烏和古箏中樂器參與,即非單港樂可行,必須外邀中樂手。

 

看畢卻覺得節目很吸引,那是港樂拿捏了應做就做的分寸,予人既是主來亦是客的從容和精闢。

 

千禧年上演的《臥虎藏龍》,勇奪奧斯卡四座獎項,導演李安再次顯露個人才華,而譚盾的原創音樂更同時贏得奧斯卡及格林美獎項。回憶初看這片,除電影本身的人物故事,最留下深刻印象就是音樂,尤其是大提琴的部分。這也是此音樂會的其中一處產生莫名吸引力的地方。皆因大提琴可以說是這原創音樂的靈魂。大提琴手洪嘉揚曾經受馬友友及王健等指導,低迴悲涼之音延續了前輩的風範,展現了年青人的沉實,至於幾位中樂演奏者亦占位不輕,作為特邀身分發揮了與樂團的互相融合。片初鏢師余秀蓮一行等人押鏢入京,京城熱鬧的生活氣息在連串敲擊聲和中樂中,既有臥虎藏龍,亦有龍蛇混雜之態。

 

片中的武打場面是讓現場音樂發揮的大好機會。在飛簷走壁及兩女主交鋒或捕頭捉狐狸(女賊)的場景,現場敲擊樂與銅管大派用途,激烈又緊張,張力十足。不敢說在一流的電影院的音效會比下去,但電影音樂會不同處是在大螢幕下就是坐著五、六十人的大樂隊,在指揮率領下同步演奏。這又是另一種體驗和技術要求,即精準和同步。

 

相對武打場面,個人更愛片中呈現新疆地貌時——馬賊攔途截劫官家車隊,弦、木管、敲擊樂與中樂器展示輕快奔放,開闊又帶一點如舞曲般熱情的旋律,和期後年青的馬賊半天雲(羅小虎)與官家小姐玉嬌龍互片互鬥戲,到溶化在大地石洞中都按著該爽則爽,該温軟便温軟的音色而行。全曲蒼涼深遠的調子由大提琴主導一直伴隨主角李慕白,走過遼闊的大地,經歷尋仇尋愛、退隱與再涉江湖的轉變。兩位主角李慕白與玉嬌龍的死亡固然令主題音樂撩動心靈,在一堂大樂隊前,令人更深刻的是片中呈現那些蒼涼幽深的大地場景,不管是京城、江南、新疆還是窯洞,音樂與畫面的調子盡是灰涼,如同幾位主角的遭遇和命運。這部分配合得天衣無縫,相對畫面內容,音樂很subtal(幼細輕致),若音樂太搶反會弄巧成拙,把觀眾焦點分散。同樣在武打場面中,音樂凌厲,畫面動作強勁新穎,經剪接精彩得令人難以轉睛,不斷在開合中傳遞出新感觀。音樂雖美,但還是為電影服務。這些港樂都處理得很恰當,沒有喧賓奪主。

 

基於以上種種,雖然港樂是主,音樂也像客一般為主人(電影)服務,表現從容卻精闢。這樣亦主亦客的平衡港樂做得很好,除沒有故意加長間場音樂,亦不作自我標榜的聲勢。至於電影雖然是廿多年前作品,意象依然簇新,尤其導演把新舊傳統的中國文化放進江湖的俠義世界,又不忘帶觀眾遊走大川南北,更把不同民族的角色連結在戲中。

 

本來文化中心音樂廳螢幕的色彩偏淡,但《臥虎藏龍》的調子灰涼,剛好突顯其冷色調。下午場見到不少外國觀眾及年青人看得津津有味,可見中國功夫依然大有吸引力,當然此片音樂響噹噹,因其入場的觀眾(如我)也不會少。《臥虎藏龍》絕非單純是一套功夫片,透過這套節目,或許今天的觀眾透過現場音樂演奏,會重新領略到故事蘊含的中國文化,而非只是欣賞武俠動作和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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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評人、文化工作者。曾當市場推廣工作,近年專注文化及藝術之推廣,評論範圍涵蓋戲劇、舞蹈及音樂節目;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