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這個關於梅卓燕（小梅老師） 與流浪貓的故事，在南豐紗廠二樓CHAT六廠（六廠紡織文化藝術館）《傾聽地球旋轉》展覽內進行，演出穿梭三個展廳。小梅老師聯同燈光設計師李智偉，透過光影、聲音、文字和舞蹈，回應媒體藝術家伍韶勁作品——用受訪者家中毛孩梳理出來的毛製成毛毛星球《寰》以及所蒐集的98個毛孩與主人之間的故事。
觀眾看見一身黑衣的小梅老師，雙手捧著一隻橘色貓紙皮，伴隨著貓聲娓娓道來她與貓的第99個故事，引領觀眾徐徐步入展廳。展廳內漆黑一片，她走入藝術裝置《摩伊賴》（Moirai），這三位女神在希臘神話中掌管命運，象徵著生命的開端、過程和終結。小梅老師高舉著貓紙皮，來回游走，碰擊在天花吊下數不盡的繩子，兩旁的工作人員曲膝用電筒射出強光和閃光，交錯打落在左右晃動中的繩子上。倏地，她走到角落，貼著牆，披著玻璃紙包裹著頭和身體跳舞，燈光映照在她身上，發出幻彩的顏色。及後她拿著電筒走回繩陣搜索，此時潺潺的流水聲和悠揚的音樂響起，她便踮起腳尖進入隔鄰的展廳。
《我也來給你講第99個故事》（照片由CHAT六廠提供）
觀眾探頭入內，就像一個透著和煦的陽光的白色小洞穴，充滿溫暖愜意。小梅老師躲在白紗布後，用電筒照出簡單的貓咪皮影戲，剪影忽遠忽近忽大忽小。工作人員示意觀眾坐在三張白色的沙灘長椅上，底部設有顫動裝置。這是伍氏借用德國物理學家舒曼的「舒曼頻率」，計算出地球的自然共振頻率，與33.8赫茲（Hz）估計是貓的咕嚕咕嚕聲同頻對照。一般認為，貓的咕嚕聲代表向主人傳達安心和放鬆的心理狀態。但也有動物行為治療師解說，這是貓跟同伴溝通的方式，除了表示愉悅和焦慮，還可能暗示患病後倒數死亡的狀態。凝視著白紗布上像地球的毛球旋轉的畫面，頓時讓人有種與浩瀚宇宙生命連繫的觀感，人自出生便開始倒數，最後化為微塵回歸宇宙。
演出來到最後一部分，觀眾走進另一個展廳，眼前懸掛了一幅從天花到地板的白紗布和一台簡單的旋轉木板裝置。貓紙皮因旋轉角度不同，出現的剪影由細至大乍現。此時小梅老師看著自己在白紗布上的影子起舞，然後慢慢凝視著貓紙皮，再回到旋轉木板上蜷曲著身體。淅瀝的雨聲出現，她搬了一個紙箱作為貓的棲息處，訴說與流浪貓失聯的傷感，又談到自己的家族史和長輩離散以及死亡的故事。一句「眾生流浪生死」，音樂盒的旋律隨即響起。讓人不禁想起，這幾年社會運動的洗禮，無論是家人或是朋友關係都分崩離析，更甚的是作為居民與城市的疏離，從一個熟悉的出生地（被迫）移居到其他陌生地方。除了這幾年的移民潮，當下還有一大群長者受城市經濟發展的硬道理影響而被迫搬遷，在頤養之年無處容身叫人情何以堪。
《我也來給你講第99個故事》（照片由CHAT六廠提供）
小梅老師自1986年開始編作舞蹈劇場《日記》系列，運用簡單的小道具和裝置，配合光影和文字，喃喃絮語地訴說人與流浪貓在城市生存去留的命途多舛。她沒有賣弄與炫技，卻編織出既孤獨又溫柔、純粹又坦率的獨舞來反思「家」的定義。或許，我們與流浪貓本質上可能沒太大區別，但毛孩對主人專一單純，比自私和複雜的人類簡單得多。與其說貓，倒不如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隻貓，都需要被關注和照顧。以作品對應香港人的身份和香港的處境，亦從未安定和讓人寬心棲息，而人類流浪與遷徙的故事仍會不停上演。
（文章於《舞蹈手札》同步刊出）
本網站內一切內容之版權均屬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及原作者所有，未經本會及/或原作者書面同意，不得轉載。